军人对垒,可不是街头地痞乱战一通那般没有章法,更不是戏文中需要唱念一番才开始下一个篇章的杂耍。
不同于热武器时代的短兵速射,冷兵器时代的对拼是真正综合了眼力、体力、技巧、力量乃至装备等多方面综合素质的比拼,而且没有火药武器快速决胜的情况下,人的体力与手眼配合便成了关键。
当然,这种情况下的战斗,也显得格外残酷与血腥。
灵州一方与宋国禁军比斗开始了,短暂的试探拉近到十五步距离之后,这个街头斗场上的气氛便骤然火爆了起来。
宋军一方的螃蟹阵型快速推进,两个三人组四周游走,灵州人一方的五人横纵却突兀的由并排步进转变成了防守阵型——他们背靠背贴在了一起,持重盾的三个立盾做墙,持矛的长矛前探,变成了带刺的金属堡垒!
这样的金属堡垒不止是一个,而是四个!四个五人组合彼此互为犄角,中间的距离恰是长矛所能探及的极限!
这是以守代攻!
而宋军二十人却没有几个看得清这个状况,或者说他们看得清也反应不过来……本以为凭借自家脚步轻快可以克制对面钢铁怪物的他们,有些懵圈,展现到实际的情况就是,他们的螃蟹钳子——游荡的两个三人组被隔在外围尚无问题,螃蟹阵型的主体却马上变得零散了。
宋人的领队也算是个有决断力的家伙,大声的叫嚷着“他们的盔甲太重,散开,避开盾牌,砍他们的脚!”,队伍里有一半是来自南方的矮个子,迅速执行了这个指令,很显然宋人并没有因为队形被破坏而慌乱,反而试图凭借自身配重轻的优势来打碎灵州人的铁皮外壳。
这样迅疾的阵型变化,产生的结果在旁观者看来变成了针锋相对的情况……灵州人不攻反守的做法就像一块块河岸边的岩石,而不断试探的宋人则像凌汛发生时不断与岩石切磨的冰块……到底是冰块撬动岩石,还是岩石挤碎冰块。
“该死的,灵州人该不是银样蜡枪头吧?冲啊,杀啊!”这种焦灼的场面,让街面两旁观战的闲人们有些失望,因为他们看到形象有些骇人的灵州铁皮人应该是一往直前大喊大叫砍死身前所有人,而不是像眼前所见那样五个一群组成的四个带刺铁乌龟——与是否忠君爱国无干,这汴京周边,禁军的军纪本来就不怎么样,平素粗蛮的在汴京城内横晃讨人嫌,当然没人喜欢他们,而且……汴京城内的乐子都让人司空见惯,眼下外来的灵州人看着新奇得很,再加上之前惩治杨二郎为众人出了一口闲气,自然免不了有些偏心。
在他们的眼中,两伙人开端的碰撞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厮杀对砍得鲜血四溅那么精彩,反而是平素懒得理会的禁军暴躁的挥舞着兵器在叫嚣,看着凶恶危险的灵州人反而木头人一般闷声不吭的环绕成了四只铁乌龟,这还有什么看头?
看禁军那些粗汉杂耍嬉闹吗?
凭地无聊!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说的就是如此了。
观战的闲人们开始不耐烦议论纷纷的时候,与罗开先同样在斗场中线对持观望的秦翰却皱起了眉头——三十余年近四十年的老军伍,他什么凶恶的场面没有见过?眼下看似己方的兵士按照蟹形处处抢占主动,灵州人则动作缓慢地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但他们每五人靠在一起,长矛和巨盾外引,真真与铁刺猬一般模样,自己手下的兵士则如同守到了猎物的细狗,狂吠不已,却奈何不得对方,念头及此,他挥手把曹珣招了来,“曹家小六,老叔给你件差事,如何?”
“世叔吩咐,小侄定当从命!”曹珣恭恭敬敬的答道。
秦翰思著了一下,说道:“先前老夫和那卫某人有约,不好亲自出面提醒,你找两个机巧的小子,凑近了告诉那些蠢货,尽量保存体力,若是灵州人开始反攻,一旦倒地便是输,千万不得轻易起身,否则灵州人不会手下留情!”
“喏!”官大一级压死人,尽管心中有疑问,曹珣也不敢细问,何况这位还是家中世交的长辈,他就更不敢随意开口了。
对罗开先来说,宋人的小动作不值一提。
若不是为了手下战士的历练,这类争斗根本不值得他一观。
所以安坐马背上的他对秦翰的举动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的长刀挂在身后得胜钩上,手中却抓着铁胎弓四周环视——手下人在场中比斗,不需要他这个主将参与,但并不意味着他就无事可做,毕竟这不是后世的什么体育比赛,而是真正冷血比斗,一不小心有人殒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至少为手下战士观敌掠阵就是很有必要的,他可不会把宋人当作严守信义的正人君子。
所以,若是这个时候外围有哪个家伙敢放冷箭干涉比斗,那……乐子可就大了。
从雅典到汴京,且格拉斯这个角斗士营出身的家伙,可以说是最为执着或固执的一个,他没有如同冈萨斯、阿尔克或者海顿、西德克诺德那样耀眼,也没有如同费舍尔或哈斯那几个家伙一样渴望在罗开先这个主将手下建立功勋。
对于始终跟随在罗开先身边的他来说,紧紧跟随这位把自己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主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譬如眼下这种情况,执念深重的且格拉斯其实非常明白自家主将想要的是什么,所以触战的时候他就没有选用三角突击阵型,而是这种环垒递进的模式,虽然这样的阵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