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古都的长安在秋冬交接之际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小雪。
上午还是晴空高照的明朗天气,未时一过,高悬当空的太阳立马耍起脾气索性躲在阴暗的乌云之后,不再看这世间百态。
零零落落的雪花自天空飘摇而下,有些不情不愿的洒落街头,落在行人如织的街道上,很快就被络绎不绝的脚步踩碎,渐而化成点滴水渍,诉说着冬天的到来。
云暗初成霰点微,旋闻蔌蔌洒窗扉。
冗长宽阔的街道上行人们穿上了更加暖和的厚夹袄,家势好些的更是披上了类似狐皮坎肩一类的保暖性能更加的衣物,街道两旁的小贩们一边搓着手一边在小摊旁生起了盆火,不停的说着今年冬天来得太早、生意惨淡之类的抱怨话。
相比于豪华富贵、高堂林立却相对冷清寂寥的西城区,长安东城区一年四季显得更加热闹非凡,作为长安城中三教九流最大的集聚之地,这里无时无刻不被声音所覆盖,说书人坐在长条板凳上发出的抑扬顿挫的故事声,青楼勾栏中清倌儿手抚琴瑟的清雅声,赌坊中输钱大汉的咒骂声,酒楼中小二迎宾的谄笑声,梨园中唱戏戏子意之所至的悲苦声,街道上随处可见的衣衫褴褛乞丐的哀求声......勾织出一副长安百姓日常生活的喧嚣画面。
声声色色,鼎沸长安。
收拾好渔具后的石无医向徐富贵交代一声说是肚子里馋虫犯了要去镇上酒楼里买二两杏花酿,便跟随宇文泰的脚步偷偷溜出了正军镇,来到了东城区这个长安城最大的销金窟。
有钱的地方就有争斗,东城区日夜钱来钱往,虽说皇城禁军昼夜密切巡视,可难保不会在某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里发生一些隐晦肮脏的事情,让瞪大双眼生怕漏网之鱼逃脱的皇城禁军也是防不胜防,再加上如果这件事情跟经常出入皇城的某个达官贵人搭上关系,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皇城禁军所能够管辖的朝中争斗,所以若是第二天有身体僵硬的冷尸横行街头,一般情况下禁军会直接处理为江湖争斗,不会记案在册,这样就不用上报到京兆尹和京辅都尉的案头,自身也不用承受冷尸背后的阴暗谋划,可谓是一举三得。
石无医铁刀在侧,铁弓悬肩,斜跨一件布包,在行人如织的东城区行走却没有受到过多的注视,作为以武立国的大周,从来不禁止公开公正的江湖决斗,即使是一些世家子弟在解决无法调和的争端之时也会选择以决斗的方式作为最终答案,只不过江湖决斗大多不见血不收场,甚至直到一人惨死才会结束,而世家子弟间的决斗大多是派遣家中清客上阵厮杀,而不是亲力亲为,最终的结果仍是两为贵公子毫发无损,而清客也最多就只是伤筋动骨,不会给对方太过难堪,毕竟都是吃同一碗饭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给对方下死手。
石无医跟在宇文泰身后走进一条不算宽阔、行人渐少的街道,左扭右拐,直到石无医都快要迷路的时候,宇文泰停下身,低声说道:“到了。”
石无医左右望了望,心想这真是一个杀人的好地方。这是两条胡同之间衔接的一条小巷,巷口幽深曲折,尽是两排高约两丈的高垒墙头,若是目标突遭暗算短时间之内肯定跑不到附近的街道上,四周又无居民,不会有人突兀到来影响二人的杀心。
将铁弓从肩头拿下,看到宇文泰双手空空,身上并没有携带什么武器,石无医出声打趣道:“你的拳头一定很硬!”
宇文泰稍显错愕,抬了抬眉毛问道:“怎么说?”
石无医指了指赤手空拳孑然无物的宇文泰的双手说道:“这都要上战场了,手上连个物件都没有,你说你是不是拳头很硬?”
宇文泰洒然一笑,身体一扭,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类似于黑炎军斩马刀的细长长刀,只不过刀柄较长,也相对宽厚,看样子应该是一把双手长刀,这种宽厚的刀柄也更利于保护手掌的虎口,不至于用力过猛导致长刀脱手而出。
石无医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毫不知情,“好吧,当我没说。”转而又嬉皮笑脸的说道:“不如说点有用的东西吧,也好让我有点准备。比如那两人用什么兵器,相貌如何,是否残疾,家中是否有七十老母,是否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之类的。”
宇文泰对石无医的无赖话语不置可否,脸色一正,带着特有的军伍简明扼要的陈列风格冷声说道:“侯景莫悦,鲜卑族人,长乐帮帮主,虽未曾修行,却有一身蛮力势不可挡,善使一把滚肉刀,曾在底层帮派混战中以一己之力屠尽一五十人左右小型帮派,手段残忍,由此声名大振。翟有青,西进汉人,墨家弟子,擅长机关制造,曾因造出一件名为“瞬狱绝杀阵”的机关名声鹊起,因滥杀无辜被墨家除名,名为长乐帮长老,实为保护侯景莫悦,与侯景莫悦形影不离。”
石无医皱起眉头问道:“瞬狱绝杀阵?”
宇文泰点了点头,出声解释道:“说简单点就是将十数架机弩组装进一件容器内,按下开关可同时向四面八方发射弩箭,毫无死角可言。”
石无医倒抽一口冷气,有些惊讶的说道:“竟有如此厉害的机关?”
宇文泰没有回答,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墨家机关术,无奇不有。”
石无医有些惊奇的说道:“现在竟然真的还有墨家的人存在?”
宇文泰眯了眯眼。似乎是有些心悸的说道:“这些庞然大物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