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笼子关不住点点后,那道铁门同样也关不住它。铁门离地面还有段大约十多公分的距离,这点缝隙对点点来说足够了。伊楣不止一次看见它趴在地上从那缝隙里钻进钻出,也没心肠去理会,点点自然找的着家门回来。白天能看见点点的时候越来越少,只有到吃饭的时候它会准时回来,吃完饭在院子中转几圈,太脏也没人理它,它就又出去了。点点在外面不外就是追来往的摩托车,它不跟其他的狗玩,一直都是独自在街上游荡。
“等满了月我一定好好弥补它。”伊楣这样想着,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天气异常地好,伊楣睁开眼就看见窗外天色大亮,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有几只麻雀在阳台上欢叫着,唧唧喳喳热闹的很。伊楣叫醒彬,说:“快点起来,今天晴了,你一会把小被子拿到楼顶去晒一晒,捂了一个冬天,都不暖和了。”
两人起了床,彬去厨房准备早餐,伊楣打开柜子把给孩子准备的棉被抱出来,对彬说:“我拿到楼上去,你一会记得挂起来。”
彬答应了一声,伊楣就打开门。刚跨出去就踩在一个软东西上面,她吃了一惊,把被子挪到一边,低下头,等她看清楚脚下是什么东西后,头发都炸了起来,伊楣退后一步,发出凄惨的尖叫:“啊——”
是点点,它已经死了。点点的尸体侧躺在门口,四只腿僵硬得伸着,身体也拉得很长,肚子胀得鼓鼓的,嘴伸着,嘴角上残留着一点白色的泡沫,眼睛半睁着,以往乌黑明亮的眼珠此刻变成了灰白色,肮脏的毛耷拉在地上,说不出的丑陋。
伊楣这样叫了几声,眼前一黑,仰头就往后倒。
伊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彬坐在一边,低着头,沉默着。
伊楣看看他,扭过头,眼泪就趟了下来。
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掠着她的头发不说话。
伊楣躺了一会儿,才哑声问:“点点呢?”
“埋了。”
“埋在哪了?”
“不知道,我叫他们拿出去埋了。”彬说。
伊楣觉得心口一阵钝痛,她也不想知道工人们把点点埋在什么地方。一只狗死了最多会找个荒滩挖个坑掩埋了了事,没有人会记得一只死了的狗。
伊楣又问:“它怎么死的?”
“估计是吃了药。听说最近防疫站发了药在药老鼠。”
“它不是老鼠!!”伊楣尖利地叫起来,号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数落:“我对不起它,是我害了它!”
如果伊楣昨天晚上听到动静就起来,点点也许还有得救;如果伊楣不要它跑得无影无踪,点点就不会乱吃东西;如果伊楣没把它搬到楼下去,点点就不会变成流浪狗;如果伊楣不怀孕,点点就不会搬出去;如果伊楣当初同意把它送人,它就不会死,如果伊楣当初不买回它,它也不会死……
伊楣就这样深深自责中哭了一整天,她没吃东西,眼前一直晃着点点丑陋的尸体,一阵一阵地恶心,她一边吐一边哭,眼睛肿了,胆水也吐出来了。
彬看见她这么难过试图安慰她,都被她粗暴地吼得住了嘴。
天色暗了下来,伊楣才住了哭。她下了床,挣扎着去上厕所,看见鞋架下那只以前被点点当着床的棉拖鞋不见了,伊楣知道是彬把它扔了。伊楣走到阳台上,楼下的铁笼子里,小豹趴在地上,面前盆子里的食物一点都没动。小豹也知道点点不在了吧?它也会难过吗?它以后再也找不到追逐的对象了,也不会有小狗把骨头叼给它了……
伊楣站了良久才回到房中。
之后的几天,伊楣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彬怕她出什么事,把伊楣的父母接了过来,收拾了那间空房间,临时去买了套家具给岳父母住。
父母来了之后,伊楣才稍微好了一点,她母亲也经常劝她,说点点不过是只狗,狗总是没人活得长久,早晚都会死的,要伊楣为即将出生的孩子着想。伊楣听了也没话说,只是她觉得彬和父母都不能理解她,她从来没把点点看成一只单纯的狗,她觉得点点除了不会说话,跟人没区别,甚至比有些人还懂得感情。养了它两年,突然就死了,而且死得这么悲惨,伊楣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很多习惯养成了就难得改变。点点的笼子一直放在楼梯口,伊楣每天端了食物下楼总是会不自觉地想着要往它的饭盆子里添,等着它回来吃饭。但心里也知道,点点是再也回不来了。伊楣也没打听点点埋在哪里,她甚至不愿意别人提起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