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文卿身上,她知道,他才不会徇私的。
刑部大牢内,陈青临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裹紧了张掌狱刚刚派人送来的冬衣,脚边不远处是烧得正旺的火盆,他住的是刑部大牢少有的三面青砖一面囚栏的单间,床上塞的干草也在下雪的那几天换成了厚实的棉被褥,上下各两层,暖和得很,说实话,比军中的营帐住得都要舒服。
越是这样,越是让陈青临的心里升起些许希望来,假如有得选择,谁都不想死,也许他的案子真的可以翻盘,他不用为定北侯那个罔顾人命的混账偿命,他还能自己给自己缝补那件用了十多年的皮盔甲的破洞,他还能守着自家的宝贝妹妹,看到外甥或者外甥女出生,要是能活得再久一点,他会带他们去城外捉兔子。
陈青临想得多了一点,但还快就收回了思绪,他不敢再想下去,生怕自己一直抱着这样美好的希望,等真到了行刑的那一天,对着刽子手的刀,会忍不住懦弱到哭出声来。
他想让自己从生到死都是顶天立地的。
第八十九章 疯魔
京城这一年的雪下得要比往年早得多,不仅早,还下得格外大,一场小雪过后,就是连绵好几天的雨雪天气,冻得人不想出门,原本热闹繁华的京城变得一片萧瑟,连开店铺的都不大乐意开门,唯一风雨无阻的,大约也只有每日清早乘车驾入宫门参加朝会的官员。
镇国公原本不怎么上朝的人,近来也多了不少事务,有一回还在外头军营里过了夜,成日里早出晚归,好像不是府里人似的,陈若弱除了和顾凝待在一起,也不得不多去看看顾峻,免得他一个人在房里养伤,闷出毛病来。
顾凝一开始并不知道顾峻受了重伤,一直等到她的胎稳,府里人才敢把事情告诉她,要是以前,顾峻早就嚷起来了,这儿疼那儿疼都要说出来,可是经过大战的洗礼,他变得懂事成熟了不少,还反过来安慰顾凝道:“我这不是还捡了一条命回来吗?又没缺胳膊断腿,已经比别人要好得多了,战场上死人平常,能活着回来就是幸事,哭什么。”
陈若弱隐隐约约觉得顾峻这话她听过,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的,顾凝听了,却是哭得更凶,在她以前的想法里,他们既然生在公侯府邸,就该享尽人间富贵,天生就比别人高出一等,她出嫁之前也确实都是这么过来的,可这些日子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她心里的世界,现在顾峻的伤势更是明明白白地提醒她,这个世界并不是围着他们转的,生老病死,情爱是非,伤痛折磨,没有一件逃得过。
总归都是人而已,天给的富贵,天也能收回,天不收回,就会在别的地方补回来,没有十全十美。
顾峻是在战场上看开的,所以他成长得很迅速,虽然很疼,但是很快就会好,对于顾凝,却有如钝刀割肉,一刀一刀,慢慢把她雕刻成合适的模样,每一刀都让她疼得刻骨。
顾屿走后的第一个月,经过了朝堂上无数次的争吵,元昭帝下旨说明淮南道案结案,比起审理时的磨叽,量刑显然爽快得多,除了首犯按律待到明年秋后处决之外,元昭帝甚至还答应了太子的上奏,将肉鸽案中所有涉及人员全部处死,只是按所交代的罪行轻重量刑。
大宁律虽然没有前朝那么严苛,对于一些穷凶极恶的犯人,仍然保留了前朝的虐杀之刑,从不见血的贴加官到斩首,腰斩,铁梳洗,生剥皮,再到五马分尸,只是一直以来并没有太多能用到这些刑罚的犯人,在明年秋之前,天牢里的行刑人还要多学一些前朝的知识。
镇国公没把这事跟陈若弱说,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圣上仁德,听闻了扬州瘦马案的内情,又着人审问过后,下旨命废贱籍制,又重新议定奴法,命官府严加审看,日后要是再有瘦马一类事情发生,当从拐卖罪判。”
本朝高祖身世坎坷,幼年被人贩几度转手,恨极了这些人,故而大宁律中对拐卖罪判得最重,一旦查实,涉案之人即便是有品阶的官员,也无论轻重一并处死,可以说是大宁律里为数不多的重惩大罪。
陈若弱听了也是高兴,她在淮南道认识了不少身世可怜的姑娘,圣上这道旨意下去,可以说是救了她们一辈子,而以后,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得救,她又是喜悦又是骄傲地想道,这里头要是没有自家夫君忙上忙下,肯定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了,可一想完,就更想他了。
此时顾屿堪堪到达西北,路上风雪大,他一点都没有停顿休息,白日里骑马,夜间轮换车夫,驾车驾夜行,几乎从不留宿驿站客馆,喝的是冷水,吃的是路上买的干粮,还一点都不挑剔,等到西北的时候,那张漂亮俊美的脸庞已经瘦削了不少,显露出完美的棱角,看着有些阴郁,衣带宽了一圈,威势不减反增。
蒙山带着他的三个儿子来迎,这次顾屿仍旧算是钦差,只是没有名头,也没有钦差金印,有的只是一份元昭帝的圣旨,然而蒙山确实珍而重之地行了参见大礼,和徐景年之前的下马威不同,蒙老将军开口就说自己是对着圣旨跪拜,相应的,也很是给足了顾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