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不出你所料,我爸我妈终于在我上高中之前离婚了。
好像我妈并没有表现出来有多伤心,她的眼神里面多了很多落寞的东西,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离婚之前,他们两个坐在屋子里,把我叫到他们身边,问我,接下来的日子到底要和谁一起。
我都没有犹豫,就对他们说:“我已经快满十八岁了,我可以去高中住校,你们俩就死了这条心吧,我谁也不跟。”
我记着很清楚,那天晚上,我爸就从家里搬走了,只带走了一些换洗的衣服,就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里。
他推开门的那个瞬间,我有点想掉眼泪,跟在他身后走出去的时候,我拥抱了他一下,在他的环抱里,我好像感受到了一点温暖的错觉。
他朝着胡同口走着,那一片亮光的起点,就像走进了一个新世界一样,义无反顾,他都没回头,没回头再看我一眼。
听我妈说起过我爸两次。
第一次是我妈在菜市场看见他和赵姨在一起,和一个卖海鲜的讨价还价,为了盆里的青虾是活的还是死的吵个没完。
第二次再见到我爸的时候,他身边没有了赵姨,我妈和他迎面,他尴尬的笑了笑,两个人聊了一会天。
“她怎么没和你一起逛市场呢?”我妈趾高气扬的问。
“分了已经。”我爸回答的云淡风轻。
“呦,这是老婆没养住,小三也跟别人跑了。江大华,你说你这人生到底够不够失败,我都没看见过有你这么失败的,路边要饭的都比你强。”我妈也不顾及十多年的夫妻情分,对着我爸一通臭骂。
“呵呵,我就是失败,当时我就不应该和赵喜燕干那些事儿。看着她挺可怜的,孤零零就一个人,我就想帮帮她,没想到她这么恶心。”我爸说。
“再恶心哪有你恶心啊,人家好赖是干干净净一个人,你特么的倒是好,孩子还在家呢你到外边乱搞。”
周围聚拢了好多看热闹的人,我妈毫不退让的语气,我爸低头哈腰的那个窝囊劲儿,我现在一想,都觉得特别丢人,幸好当时我不在场。
那时候,我就已经在n市念高中了。高一,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同桌是个特别有钱的小伙,他总带些新奇的好吃的给我。
里天天除了课本,啥都有,pad和psp,带俩ipod听歌玩儿,有时候包里边还有扑克,纸牌麻将,漫画书,小说。
我们俩上课就是玩,玩累了就睡觉。他总带我吃饭,n市毕竟比清远小城发达很多,周末我不回家的时候,他就带我吃喝玩乐,除了嫖赌抽,剩下的都干。
他有句话说的特经典:“玩闹随便,不干违法犯罪的事才是社会主义好青年。”
有一次,我和他去n市有名的夜场玩儿。
他有点喝多了,就非得吵着闹着要,我也管不住他。吆五喝六的叫来一排,报名的时候全是小燕子小蝴蝶的,听着就不够好玩。
这时候,另我三关颠覆的事儿又冲击到了我。赵姨开门走进了包厢,她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吆喝着:“你们快点都出去吧,我得单独陪我干儿子。”
不要这样吧,世界你这么小,宇宙知道吗。
如果拿遭遇来比惨的话,我感觉能和我比的,基本都是人生大赢家。赵姨在我旁边婀娜多姿的坐下,示意服务生又拿来了六瓶啤酒。
“喝吧,今晚上我得和你好好聊聊。顺便看看我干儿子到底有多能喝。”是这样的,赵姨在离开我爸以后,就来到n市这家最著名的夜场西雅图当妈咪了。
她手下有二三十个女生,个个漂亮,还会用眼神勾魂儿。
“干妈,你……为什么后来又不要我爸了啊?”我端着酒杯,和我一起来的小子依然闹着要,于是赵姨就把他拖到了另外一个包间,随便塞了两个小姑娘进去。
“你爸,他要是能养得起我,我怎么能不要他呢。”看着赵姨金光闪闪的一身衣服,我爸在煤矿挣得那点钱确实不够她花。
“赵姨,我求你个事儿行吗?”我问她。
“有啥事就和赵姨说,能帮的肯定没有二话。”爽快的口气。
“能不能回去啊,别离开我爸,他一个人挺可怜的。”我声音特别小,底气不足。
“大人的事儿,你们小孩子还是别管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她一杯啤酒,仰头就喝没了。
随身拿出了点药片吃了下去,她又继续说:“你知道么,在你小的时候,我特别羡慕你们家,街坊邻居住着,看着你一点一点长大,你爸你妈天天带着你,带你去市场,带你去公园,我真的特别羡慕,我也想有个孩子,但是……但是,我没那个能力啊。”
“干妈你说什么呢啊,什么叫没能力。”我不解的问。
“就是生不出来。我第一任丈夫,就是因为这个不要我的。”
“干妈你别往下说了,不管怎么样,我一直都是你的干儿子。”我给两个杯子都倒满了酒,主动和她碰杯。
酒过三巡,干妈有些醉了,她就点了一首歌唱:“我得到没有,没法解释得失错漏,不知哪里追求,一生何求,常判决放弃和拥有,耗尽我一生,触不到可跑开;一生何求,迷惘里永远看不透,没料到我所失,竟已是我所有。”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陈百强的《一生何求》,觉得干妈唱得太好听了,有一种被岁月痕迹抚摸过后的平静。
她唱完最后一句歌词,音乐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