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仓库,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医用补给品,灯光昏暗,空气凝滞。
而她正被双手朝后绑在一张椅子上,衣服完好,相机不见了,她留心感受了一下,左耳的耳环还在,右耳的似乎不见了。
“醒了?”
一个阴鸷的男声自她身后响起,说的是英文。
凭声音的发出方向和音调,赵影推测应该是个瘦削的中年人。
“为什么要抓我?”她的嗓音有点哑。
“这话该我问你,为什么要窃听?”
“我是个记者,当然是到处挖边角新闻了,并不是为了窃听,何况,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没有听见吗?相机可是都录下来了。”那人缓缓踱步,到她身前,手机提着她的相机,“当然,现在已经删光了。”
这是个白人,灰色眼睛,脸颊凹陷,瘦得脱相,穿着花布衬衣,就像是在海岛度假。
他审视着赵影,而后哼笑:“你是什么来路?联合通讯社的记者?年纪未免太小。”
赵影听出他对新闻业似乎有点了解,心思一动,唉声说:“我可没那本事进通讯社,不过是个野生记者,给媒体供稿的。一篇稿子,被采用了就有钱,不录用就喝西北风。”
“大老远来尼度就为做这个?”灰眼睛压根不信。
赵影嗅了嗅鼻子:“危险总是和机遇并存,我想要快钱,这里的破事多,素材多,不来这儿怎么挣钱?”
这一句仿佛正合对方心意,他皮笑肉不笑地哈哈了几声,又问:“这么说来,只要挣钱的事你都干?”
赵影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急忙说:“我是记者,只写稿拍照赚钱,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我可不做!”
“嗯哼。就是要你写稿,越多越好,越有煽动性越好,”灰色的眼睛里都是冷笑,“只要写得足够好,给你五百刀一篇,写不写?”
赵影眼睛发亮:“写!这么值钱为什么不写?”
灰眼睛自称乌木提,是这里的头目。
他让人替赵影解开了绳索,却没有放她离开,丢了一台不能上网的老式笔记本电脑进来,要求她把港口炸的救援事迹写出来,就又把仓库的门锁了起来。
一切安静下来。
赵影紧绷的神经总算是一下松弛了,瘫软在椅子里,四肢无力,头疼欲裂。
这间仓库的窗户被焊死了,只从木缝里隐约透进来些许光,根本看不出外部的环境。
这不是她第一次涉险,但这次与往日不同——她是在港口被掳走的,陆靳泓发现之后一定会急到要崩溃……
她必须想办法逃出去。
当务之急,是先折腾出一篇让乌木提满意的稿子,取得这群人的信任。
这大概是赵影有生之年写过的最睁眼说瞎话的新闻稿。
她合上笔记本电脑,用装药品的纸箱拼拼凑凑垫在地上,抱着手臂睡下了。
又硬,又冷。
又担心,害怕。
她想起陆靳泓嘱咐的那一句“不要去没有人的地方”,委屈地瘪瘪嘴——她是记者啊,这就是她的使命。
摸着空荡荡的右耳垂,她只希望遗失的那只耳环能落进陆靳泓手里……
赵影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陆靳泓穿着为民中学那身蓝白色的运动校服,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向她伸出手。
她毫不犹豫地抬手,指尖眼看就要碰上了,突然有人从背后一把勒住她的脖子向后拉扯——随着她的离开,陆靳泓的影像越来越模糊,渐渐变了模样,穿着白大褂,蓄起了络腮胡,他抬起手臂……
赵影看见黑洞洞的木仓口正对着自己,他食指扣动,子弹破空而来……
“啪——”
赵影骤然醒了,也不知是被梦吓的,还是被门撞在墙壁的响声吵醒,汗流浃背地从纸板上爬坐起身。
门口站着个脸色晦暗的白人,身量不高,二十出头年纪,眼神飘忽,正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看向赵影:“电脑呢?稿子好了没!”
赵影扶着手臂起身,下巴一抬指向一边的笔记本:“好了。文件就存在桌面上。”
那人夹起电脑,转身往外走,突然又回头:“饿了吗?”
赵影并不会误会成这是示好,因为对方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
“还好。”
“行,你倔着,等想吃想喝了,就叫。”顿了下,他咧嘴,“至于老子来还是不来,就看心情了。”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到哪儿都一样。
见赵影不说话,那人轻佻地伸出食指去勾她的下巴:“怎么?后悔了,现在后悔不迟,说句好听的,哥哥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
“杜汉!老大喊集合了!”远处有人嚷嚷。
被称作杜汉的男人悻悻地放开赵影,挤眉弄眼地说:“你可以考虑考虑。”然后转身,又锁上了门。
赵影贴在门板上,听见杜汉骂骂咧咧地问:“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