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入冬的天气确实是越来越冷了。
按惯例, 卢信良的早朝时早时晚。不过, 因为对自己比较苛刻。通常卯时不到就要起床穿衣。早膳,通常是由他的乳母关嬷嬷亲自安排所打理。一般都很简单。主要是卢信良崇尚节俭, 反对铺张浪费, 所以,通常情况, 仅一碗现磨的豆乳或奶做的糖蒸酥酪,一碟马蹄糕, 一笼水晶蒸饺并馒头, 外加一小碟芸豆卷儿。如此类似, 花样并也不多。
关嬷嬷这天却没早早肃立在厨房指手画脚。
她说她不管了,要功臣身退了!
“诶?关嬷嬷——”有人诧异:“你、你这是生病还是?”
言下之意,那今后相爷的早膳怎么安排?
关嬷嬷“嗯咳”一声,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又整整发髻上的钗环与首饰。
她说,语气郑重而其实地:“你们这是当咱们这位少夫人是吃素的吗?”
然后,就告诉众人, 说,昨天晚上, 他们这位的少夫人早传话说了, 说,如此巨细之事, 如, 相爷的衣食住行等事, 本该由她这个做娘子的亲力亲为安排——这才是他们老卢家一个贤惠知礼识大体儿媳应该尽有的本分。相爷平日国事操劳,她本应加倍服侍……如此,关嬷嬷把话一说,很多人都不禁怀疑——这少夫人是不是邪祟入体,被人附身转性了?
有人说:“真的假的?”话中之意,自是二十四万个不太相信。关嬷嬷冷瞟那人一眼。当然,也有仆人忍不住暗中偷笑,看来啊,还是咱们这位相爷有办法——所以,这女人,该治,还是得治!那是个正在擀面皮的厨子,把一根又粗又圆的擀面棍子拿在半空之中,上上下下一挥舞。“嘿!”他说:“——看来啊,还是这东西管用!”谁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这比喻形容,实在下流。关嬷嬷“嗯咳”一声,“好了!总之,从今天早上起,以后相爷的早膳,全都由咱们夫人亲自安排操持——我,这就要躬身隐退了!”
……
锦绣满脑子都在思索转悠。
和卢信良睡一张床榻,彼时,两人盖一床紫色纱绫寝被,分头而睡。
烛光静静地在屋子里照着。
锦绣的一只脚搁在卢信良的胸前,因说她冷,被他的一只手还轻轻拽着,握着。暖融融,痒酥酥的。
卢信良闭着眼睫毛,蝶翅般的睫毛一颤一颤,表情恼火,似睡得不太/安稳。
锦绣把玩着胸前的一小戳儿墨发青丝。
是的,满脑子的思索转悠——她是在想,她姥姥的!——就怪昨天晚上,自己一时演技逼真过了头,装什么不好,竟装得极为贤惠识大体的,想也不想把胸口一拍——当然,并没真拍,只是温顺地,乖巧地,冲那个一脸不甘不愿帮他捂脚揉脚心儿的卢信良说:“好相公!我的卿卿好郎君!”她冲对方露齿一笑,也是温婉甜美动人地:“你对妾身这么好,妾身实在心里有愧,这样吧,从明儿早上起——”
是的,她说,从明儿早上起,她就好生伺候他,服侍他,穿衣用膳,事无巨细,如那早膳,还是她帮他亲力亲为打理得了……因为,从此刻起,她要做他喜欢的那种贤良淑德好媳妇……
锦绣肠子都要悔青了!
男人还在睡,眼睫毛忽然又颤了两下。烛光摇打在脸上,也不知真睡还是假睡。
她想,并伸长脖子往对面把男人瞟了一瞟:不行!这么冷的天!她才不可能起那么早给这男人打理安排什么早膳!
——狗屁的早膳!
锦绣忽然又想起,就因昨儿晚上一时冲动,当她说出那话之后,当时的卢信良那个反应——啧啧,天呐!那个反应——真真儿的闷头儿和尚外加秋蝉落地,身子轻飘飘地,估计东南西北都快找不着了是吧?脸,依旧扁嘴子过门坎儿似地照样板着,一副假模正经高高在上的样子。
“嗯!”他说了声,轻点个头,“如此甚好!夫人能想通这些,知道一个人/妻理应的本分和三从四德种种之道,也不枉本相好好调/教了一场……”其实,他想说的,也不枉本相我这么屈尊降贵帮你捂脚一场!哼,叶锦绣,你等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本相会让你真正地变得乖巧听话懂事起来……
锦绣心里当时的那个瘪嘴哟——调/教?调/教你个屁!甚好你个屁!……
就这样,想得出神。
卢信良:“——夫人,是不是该起床了,嗯?”
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声音……那么地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意思是,时辰不早了,你是不是该为本相去准备准备早膳了?昨天,你不是答应过的吗?
锦绣心里的那个火……
不过,温温婉婉极为甜美的一笑。
约莫,对付这个男人的方式与方法,锦绣大概已经品砸出点什么东西来了!
这个男人,吃软不吃硬。你越硬,他比你还硬。你软一些呢,呵,没准儿……调/教成年轻俊美潘安版自己的老爹……也未可知。
“呵,是了!瞧妾身这记性,怎么好把昨儿个允诺说过的话都给忘了!——妾身这就去,这就去为相公您安排安排早膳!”
她笑,把“相公”二字咬得很重。且装模作样地,又是披衣,又是趿鞋。动作温吞而又不失雅致地,把自己坐到铜镜妆台跟前儿。手拢着髻发,又捡起台上一把白玉梳子,一下一下,梳着。并时不时凝向铜镜里的自己——以及,自己镜中背后的所躺着用被子盖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