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州即古代之长平,这里近几年来少雨干旱,然而几天前却骤降大雨,连续数天没有一点要停的迹象。当地人说,这种连绵大雨一定是那些被白起所杀之人的怨气或者是眼泪感应而成的。
“无论是什么都很不祥……”烽火台上两名红袄军士卒谈论着这场大雨。虽是夏天,但寒气仍使他们不由自主的发抖,他们搭起了天棚以防止用来燃烧生烟的狼粪受潮。
烽火台是建在王屋山黄河峡谷之上,此处是黄河中游最窄的地方,两岸绝壁似鬼斧神工切削而成,其中河水盘龙走蛇,曲折迂回,近日大雨使黄河水量暴增,河水撞击绝壁,使水汽成雾,加之河水奔涌的巨大声响,不由使人胆寒,似乎有恶龙藏身于这雾气河水之中。
古人在这险绝之地不远处建造了一个不大的渡口,并取了一个十分贴切的名字“禹斧”。似乎也只有神人大禹的斧凿才能在此地建造渡口,而烽火台正是用来防御禹斧渡的,虽然绝少有人从这里渡河。
入夜后,两名红袄军士卒点起了天棚下的火盆,火焰的光亮将将能覆盖台上,所以他们俩都没有注意光亮所不及的地方的那两个黑影。黑影头戴兜帽,之下是双目射出的寒光。此时黑影已从背后拔出短刀,好似亮出獠牙的恶狼,潜伏在黑暗中等待捕猎的机会。
机会来了,他们扑向了穿红色军服的猎物,短刀从他们的锁骨处插了进去,他们没能发出一点声音,死亡比疼痛来的更快。而后他们的尸体被抛下了绝壁,绝壁之上是更多的黑影在向上攀爬。
虎儿觉得今天糟透了,每一个传令兵在被单独派出去的时候都会感觉糟透了,他们独自在战场中穿行,且是敌人想要优先干掉的目标,因为他们身上可能找得到命令,书信等情报来源。
年轻的传令兵用力的抽打他的战马,额头上的汗珠会时不时地滚入他的眼中,他别无选择地用他的手背去揉他的眼,这个动作很像擦眼泪,而这与他此时的心情十分契合,他为了更快找到完颜开,选择了大路前进,虽然这样容易暴露踪迹。然而这个区域内是没有敌兵的,至少他是这么认为。
虽是在浓雾中,但虎儿很有经验,他对地形地图之熟悉使他跑对了方向,此时他前方五里左右便是完颜开。而这时他身后却传来不祥的声音。
是马蹄声!并不是一两匹,而是有一队骑兵正在靠近,这声音从刚刚发出到变成雷霆巨响只用了十几秒的时间。
虎儿驳住马,观察一下周围,发现大道两侧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
“倒霉,居然连个麦田,农舍都没有……”
虎儿默默叫苦。
“罢了……”
他伸手将腰间的皮质小袋打开,轻轻地将一只黑色鸟儿放飞,而后将手按在他的短剑上。传令兵随身是配短剑的,短剑的双刃潜台词应该是用来自裁,以防止被活捉而被逼问情报。
虎儿的手此时开始不停地颤抖,他感觉自己鼻子发酸,因为剑在鞘中是生,而出鞘就意味着死。他恐惧,他犹豫。
犹豫之间,那让他恐惧的东西已从雾气中窜了出来,他们身着深紫色的战甲,骑着骏马从他身旁掠过,热血冲上了虎儿的头脑,短剑将要出鞘,而此时一名骑手从他正面冲击过来,手中的戟刀已举过左肩。
虎儿呆住了,他发现此时他已经完全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对方的戟刀向他的头落了下来。他闭上了双眼……
“铛!”虎儿的心脏一时停止了跳动。缓过神来,他发现戟刀只是轻轻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他睁开眼,而戟刀的主人早已在他的身后,因为身后传来了他的声音。
“我是孝悌军紫薇都卫,完颜良佐。快跑吧,小兵!”他好像还说了什么,却因为距离越来越远而听不清,一千左右的骑兵跟在他身后。虎儿仿佛与他们身处不同的世界,互相无法看到,他只是灵魂出窍般地站在那里,直到更远处的厮杀声响起。
手持戟刀的一名二十五岁左右的强健俊美的青年,名叫完颜彝,字良佐,战友们更喜欢称呼他的小名,陈和尚。陈和尚是这支被叫做孝悌军紫薇骑兵的都卫,此时他正带领紫薇骑一千冲击完颜开万余步兵。
完颜开是名老兵,早年参加过对宋的“开禧北伐”之战,而后在河东路组织乡兵团练抗击蒙军,进而组成昭义军,但这次是他第二次见到有人敢于冲击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上一次见到这样做的人是李全。
经验告诉他,骑兵攻击在森林中的步兵是不可能的,然而正是这经验害了他,树木和迷雾使得指挥失灵,且完全没料到这个方向会有敌人冲来,士卒感觉自己被孤立,进而士气低落,这种种一切让昭义军变得远超完颜开想象的不堪一击。
陈和尚的紫薇骑是轻骑兵,不穿马铠,每名骑手身背三支短矛,可以当做标枪投射,也可以冲刺,无论怎样都是一次使用,他们另一种武器是贝都因刀,这是一种用大马士革钢打造而成,贝都因骑兵在骆驼上使用的锋利战刀,陈和尚的骑兵舍弃了中原骑兵的长枪,长矛等武器,改用这种马刀,使他们可以在任何地形中战斗。
昭义军在浓雾弥漫的森林中被分割成彼此无法联系的多个部分,迷雾中不停传出的喊杀声,嘶鸣声一次次地打击着他们的心理防线,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标枪,刺穿了他们的身体,从浓雾中冲出的手拿战刀的骑士将他们成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