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疏疏一排垂杨柳,边上站着七八个也是等船的猎人山民。
何田说的这个小镇有两百出头的人口,靠在附近沼泽湖泊中捕鱼为生,河里还养了蚌、虾、牛蛙之类河鲜,镇上有酒楼、旅舍、澡堂,最重要的是有医生,这些服务业主要是以附近的山民为服务对象,档次不高,不过很多卖了皮货的猎人还是喜欢在回程的时候住在这里。安全,便宜。
各种“娱乐”项目比集市上的要便宜。
就算穿戴和大家差不多,但没一会儿,山民们就看出易弦和他们不太一样,谁也不跟他主动搭话。
最近这几年一直不太平,从城市逃亡到山林、小镇、村寨的人多得是。
船来之后,大家上了船,摇船的是位大妈和她的小闺女,看到船上几位年轻男人,船走了十分钟后,大妈就开始问起这几位乘客有没有结婚了。
听到几个年轻猎人都没结婚,大妈就开始不遗余力推销她的小女儿。
船只不到十米长,满船人都听得见。
那女孩和何田差不多年纪,圆圆的脸,稍微有些龅牙,也不害羞,大大方方看着几个年轻猎人,船走到一半,和一个猎人看得对眼,竟然对唱起山歌了。
易弦听得心烦意乱,旁边的几位大妈还在起哄。
他想起今天见过的那些男猎人,虽说像察普家两兄弟那样猥琐脏兮兮的不少,可也很有些威武英轩的。
这一带崇尚的男子之美不是“英俊”,而是英武。
成年男子大多留一把大胡子。恨不得弄得自己像一头熊才好。
易弦心里突然有个声音说,“他们哪一个也配不上何田呀!”
那声音又说,“可她到哪里找一个和她相配的人呢?”
到下船时,摇船少女已经和对山歌的猎人哥哥看对了眼了,大妈今晚就要人歇在她家。
这样的熊男显然是抢手货。
到了镇上,已经黄昏了,易弦找了间饭馆,要了一碗面。
面端上来,他就没食欲了。
瓷碗豁了个口,筷子头上一层油污,桌子边上都起了亮晶晶油腻腻的“包浆”了。
易弦没吃面,出了饭馆,坐在河边,拿出何田给他准备的干粮。
他咬了一口夹着腌肉丝的干饼,喝一点水,看着河水,第一次有种想哭又不知道是为什么的感受。
他这才发觉,几个月过去了,可他并没认真为自己将来做过策划。
他从小学的那些本事,在何田身边时似乎只有力气用得上。
但是到了其他城市呢?
他当然不会像何田想象的那样找份工作,重新作为一个市民生活。
他只会找个机会显露才能,然后,估计就会被城主任用。或者,一边忌惮,一边任用。
那之后呢?
他回忆过往,那种锦衣玉食勾心斗角偶尔还要刀光剑影血淋淋的生活,是他“习惯”的?还是他“想要”的?
他之前想要离开森林,是怕有人来追查他的下落,然后连累何田。现在看来,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了。
两城已经合并,城主的位子并不稳,看起来雷厉风行,做了一连串的大事,可恐怕,到头来是为他人做嫁衣。还要斗呢。
这群人忙着争权夺利,那里顾得上追查他的下落?等下一场争斗结束,谁还记得他?
再想到何田救了自己之后,事事真心相待。他这辈子,还能遇到这样的真诚对待吗?
他摇摇头。
要是他今后留在市井中打滚,可能还有一点几率,要是他想重新往上爬,那几率就微乎其微。
这时,渡船又要离岸了,船夫喊,“还有没有人要上来了?最后一班船了!最后一班了啊!”
易弦猛地惊醒,跳上船,先哈哈大笑了几声。
满船人都看他,他只当没看见。
大严寒之前,世界上最大的城市有上千万人口,这些人从事上千种职业,科技可以把人类送上太空……可是,不管是乞丐还是石油大亨,一国总统还是街道大妈,最后不过是一日三餐一宿。
这三餐一宿如果舒心了,人生就快乐了。
他真是个傻瓜。
这段日子是他短短人生中最快乐的。他为什么要放弃,去找回从前不快乐的日子?刚玩完一遍地狱模式,再用rd模式来一次?
易弦越想越明白,又哈哈大笑,吓得靠近他的几个乘客纷纷移开。可偏偏渡船小而窄,遇到险滩还得乘客们一起帮忙保持平衡,不然,早就所有人都跑到船头坐了。
重新回到渡口,易弦匆匆下船。
其他乘客看着他跑向芦苇荡,都暗说,这人是个疯子吧?都这个天色了,不去渡口边上的村子,往芦苇荡跑?
这时候天色已经几乎完全黑了。
易弦心急火燎地往河谷那里的集市跑。
他绕了个圈子,跑到西侧那溜帐篷边上,无声无息越帐而入,果然在一角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