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那柴火遍地、破破烂烂的院子后,立刻嫌弃地关上帘子。她的眼睛又红了,她为什么这么命苦。
被一同送过来的丫鬟也心中冰凉,这里竟然还住着草屋,墙上黑一块白一块,摇摇欲坠,丫鬟甚至担心下一刻它就会倒塌。侯府里,即便是最低等的粗使下人都住砖房……丫鬟想起整齐威严的侯府,越发气闷。
谁愿意陪她来这种地方!她本来是侯府里的二等丫鬟,吃穿比普通人家的小姐都好,楚锦妙这个假千金被送回家,凭什么要让她跟过来伺候!
不过是一个村妇的女儿而已,谁比谁金贵还说不准呢,她为什么还要给楚锦妙当丫鬟?
楚锦妙阴着脸坐在马车上,仿佛不掀开这道帘子,不下车,她就不用面对这些。可是,车外的人并不愿意成全她的躲避,小钱子的声音慢悠悠响起:“四姑娘,下车吧。”
四姑娘。
呵呵,楚锦妙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这真是讽刺。命运为何对她如此不公,要么一开始就不要赐予,既然给了她荣华富贵,为什么又要夺走?
楚锦妙半驾半扯地被“请”下车,后面看热闹的村民们看到竟然是一个小姐,顿时哗然。
苏父苏母早就听到动静了,现在他们正躲在门后观望。小钱子见屋里不出来人也不在意,他对着空荡荡的农院,说道:“建兴七年的时候,苏家蓄意调换了侯门的千金,把自己的女儿塞给侯府,假装是千金小姐。侯爷后来找回了我们家姑娘,但是看在养育一场的份上,并不打算把假千金送回来。可惜,侯府愿意多养一个女儿,但是贵家的小姐实在有手段,饶是侯府也不敢养了,只好送回给你们家。”
小钱子回头看楚锦妙:“四小姐,请吧。”
楚锦妙几乎恨死了面前这个人,她知道这是楚锦瑶的人,故意过来羞辱她。而楚锦妙更知道,再往前一点,这是太子的人。
楚锦妙撇过头,拒绝进入这个邋遢、满地垃圾和杂草的院子。小钱子被人无视也不恼,他拍拍手,立刻有人从车上搬下来一个大箱子。不知为何,搬箱子的人突然脚下一歪,绊了一跤,沉沉的一个木箱也由此摔到地上,把里面的东西撒了出来。
小钱子没什么真心地说道:“哎呀,真是失礼,竟然把四姑娘的东西摔了。这些金银珠宝,以及最里面的几匹绸缎,都是我们姑娘送给四姑娘践行的。以后,这些就都是四姑娘的东西了,算上夫人给的,四姑娘自己的身家也算不少,这辈子是衣食无忧了。”
楚锦妙很奇怪,楚锦瑶没事送她钱财做什么?她粗粗一扫,知道箱子里面的东西并不少。楚锦瑶这是做什么?
楚锦妙并没有注意到,一辈子穷惯了的苏家人,以及后面从没见过整块银子的村民,那直勾勾的,发红的眼睛。
楚锦瑶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苏父苏母不是喜欢钱吗,好,她将他们最爱的女儿,成箱的珠宝,一起送到他们面前。
被废了前程的儿子,突然带着大批金银回家的女儿,女儿身边甚至还带着一个妙龄丫鬟。
都说富人家勾心斗角,为富不仁。其实,当人穷到一定程度,连活着都要用尽全部力气的时候,律法,道德,算的了什么?
☆、迁入京城
昨天夜里下了雪, 今早起来,入眼全是雪白, 一片银装素裹。
朝云院里, 玲珑呼出一片白气,搓着手掀开了帘子。
“姑娘呢, 姑娘还没醒吗?”
“姑娘醒了, 现在正在西稍间梳妆呢。”
玲珑哎了一声,等把身子烘暖之后, 就轻手轻脚地往西稍间走去。
楚锦瑶正坐在梳妆镜前,桔梗在后面捧着一面圆镜, 替楚锦瑶调整发髻上的银簪。楚锦瑶从梳妆镜里看到了玲珑, 问道:“消息传回来了?”
“是。”玲珑回答, “开春之前,侯爷要去京城报到,所以老夫人趁这两天, 把二少爷和段家小姐的婚事定下了。”
长兴侯三月就要去五军营点卯了,而侯府无论如何都赶不及在年前搬入京城, 所以刚刚过了年,还不等爆竹的味道消散,长兴侯府就又忙碌起来。所有人都脚不沾地地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搬迁。
桔梗颇有些兴奋地说道:“我昨天听老夫人跟前的丫鬟说, 二月底我们就能搬到京城了。看来,姑娘的及笄礼能在京城里办了!”
满屋子的丫鬟都处在一种欢欣雀跃中,楚锦瑶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宫里送来的两个嬷嬷进来,听到桔梗的话, 问道:“原来五姑娘的生辰在春日?”
“对呀,在三月十六。”楚锦瑶说,“那时土地解冻没多久,鞑靼人经过一冬的雪灾,到春天没东西吃,所以南下侵扰。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生的。”
出生在战乱中,并且被调换了。
两个嬷嬷被送来半年,到现在才知道楚锦瑶的生辰,她们俩脸上都有些讪讪。一个嬷嬷解释般地说:“等到了京城就好了,姑娘是准太子妃,及笄礼一定办得风风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