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年弹指即过。我们接到仙池会请帖的那一天,我忽然发现五百年来所设想的一切竟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要实现了。
临走时,她说:再。
我说好。
本以为是对人世最后的告别。
后来我想,如果我知道那最后一次告别会毁去我五百年的淡淡幸福,我……是否还会愿意陪她去?我想如果那天她没有遇到那个和尚,没有那样中了魔似地一眼沦陷,是不是我就可以如愿,永远和她聊聊天说说笑,千年万年,恒如一刻?
可惜没有如果。
那一年的仙池会,我独自而去,身边空了的,是五百年的期待。
五百年人间变幻,仙池却依旧如当时。当我坐在池边的石上,抬头望向当年她降临的方向时,忽然便了悟。
我想,我所喜欢的,只是那样淡淡相处的感觉。
而不是她。
她那样懒散闲适的表象之下,是一颗随时等待燃烧的心。
不是为我。
我也并不想是为我。
想清楚的时候,自己对自己笑笑,然后转回目光,眼光一掠而过的,是一个极相似的微笑。
然后我看见一个素衣女子坐在池对面的一块石上,静静的,宛似一株柳。
很久很久以后,我在翠尾仙山一处僻静的小湖边,第一次问起她那一眼邂逅的时候,她说:“那时我想,大概你也很想要一个喜欢和你待在一起,淡淡的,直到永远的人。”
不需要爱得多么疯狂。只是淡淡的,却最终可以浓得再难分彼此,再化不开。
☆、白夕番外
妙梅山上,梅林旁边,有小小茅舍一间,小小候补神仙一个。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妙梅山上空飘着一个白衣神仙,衣袂飘渺,仙气灼灼。白衣神仙在上面左飘飘右飘飘,一边飘一边念念叨叨:“应该是这没错,气息很纯啊,可是为什么这么弱啊?不管了,看看再说。”
于是一按云头,翩然落地,顿时一个形容俊郎风神飘逸的公子少年。
茅屋小小,房门敞开,春风飒然。茅屋里身穿白底梅花衫子的丫头对着茶炉子扇火,一手托腮,百无聊赖。
被无视的某神仙低头瞅瞅自己。没有隐身,没有隐气息,怎么里面这位修行了五百年的小妖这么无动于衷呢?难道真找错了?
某神仙纳闷半晌后,决定用最简单的方法验证一番,于是开口叫:“梅妙也。”
平和中正,既仙亦官,标准仙官。
小丫头迷茫地回头望了一眼,歪着脑袋望了半晌,然后,“你是谁?”
“吾乃擢仙使白夕是也,因暗查下界,视汝资质非常,一心向道,故以仙池会帖相赠,三日后昆仑仙池之畔,当再与汝相见。”
这一段话甚是拗口,某神仙一脸正经地说完台词,却见那小丫头回身扇了两下炉子,然后对他点点头,说了一个字:“哦。”
于是差点一个跟头栽进门槛里。接着小丫头忽然又一扭身,问:“仙池会是什么会?昆仑仙池是什么地方?哦对了,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这下轮到某神仙茫然,半晌,“你不知道自己的出身么?”
“出身?”小丫头终于有了点反应,“这个,我一直都没想清楚,你知道?”
某神仙点头。于是小丫头喜笑颜开地招手,“啊,那你告诉我吧,我煮茶给你喝。”
于是终日悠游于下界,被下界诸修行视为衣食父母超级上仙的白仙使,第一次莫名其妙地被一个小丫头拉进了她的茅屋,而且诱饵居然是一杯茶。
一杯茶下肚,白夕仙使的一身飘渺仙气顿时还给了天宫。这丫头的茶仿佛也跟她一样,没有半点仙气——呃,应该是妖气。简直俗到了极点——简单得让人什么修饰都用不上。
他说:“所以你其实原本就出自天宫。”
她答:“哦,这样啊。”
他问:“你的资质这么好,怎么修行这么浅?”
她答:“好麻烦的。”
“什么?”
“每天修行好麻烦的,我很懒啊。”
“很懒你还煮茶?”
“闲得无聊啊。”
……
后来她问:“那个什么昆仑仙池在哪里?怎么走啊?我不识路。”
于是他解说了一个时辰,“明白了?”
摇头。
于是反复一个下午以后,他一脸认命的表情,告诉她:“你不要乱跑,走的时候我来带你。”
好像所谓缘份就是这么莫名其妙,莫名得让他居然跟刚认识不过半天的人熟络得像知心老友。
再后来,他有空就跑来跟她聊天吹牛顺便蹭茶喝,这么跑着跑着,忽然有一天,他被群妖偷袭受了伤,足足休养了百年,百年之后,他再来的时候,发现山下不知何时多了个草庐。
他上山看到有人在她的茅屋里喝茶,他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