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总不能这样一直坐下去。”
我也明白这般守着也无甚用处,再加上端年方才的保证,已微微放心了些,便由她带着到了隔壁房里。
魂不守舍地坐了一会儿,忽听端年问道:“听说……梅姑娘不日便要成婚了?”
我点点头,想到炎方,却不知是何感觉。思绪默默,只听端年道:“梅姑娘似是别有牵挂。”
我轻轻点点头,没有说话——不知该如何说。端年极轻地叹了一声,仿似轻烟一般,叹得我心底一阵的乱。她道:“梅姑娘既未忘情,又何必勉强自己?”
我低声道:“我曾经跟炎方有一个约定。他把璃心盏给我,要我重筑一颗心,然后看我是否能爱上他。可是……我骗了他,我把璃心盏给了溯云筑心,没有给自己。我想只要我答应嫁他,那就不算骗他了,我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端年偏头看着我,安静地听我说。我眼光又忍不住望向溯云的房间,想着他在房里不知如何了,“你知道溯云为什么受伤吗?因为他猜测炎方悄悄给我注入了一段灵识,他想去问问折梅,发现折梅莫名被人重伤,于是他来试探炎方,试出伤了折梅的人,果然就是他。”
“因为折梅发现我的灵识里沁入了另一股灵识,就告诉了我,可是我又告诉了炎方。”我一点点回忆着整个事情的经过,想着在这件事情里我都做了些什么,然后发现自己除了害人不浅之外,竟没有做过一件对的事。
“梅姑娘,你恨三殿下么?”端年问我。
我摇了摇头,“最错的人是我……”我望向她,想到当时她在天宫时决断的气魄,“如果我像你一样,不要这样犹犹豫豫、拖泥带水,也许就不会出这么多的事情了,说到底,我跟从前的时候真是没有两样。可是我明明知道那样是不好的,却还是稀里糊涂就……”
端年柔声道:“梅姑娘不必太过自责。无论怎样,你都是一个善心的好姑娘。虽然有时会做错事,然而无心之过,又何必太过耿耿于怀。”
我摇了摇头,默然半晌,道:“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端年道:“梅姑娘可有喜欢三殿下么?”
“我不知道。”我苦恼地敲敲额头,“这里面,有一段别人的灵识,她是炎方的爱人,所以……我不知道。”
端年微微有些诧异,“爱人?是谁?”
“我不知道。我不识得她,但是……”想起幻境中见到那白衣女子时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我更加困惑,“但是,我似乎……‘应该’识得她的。”
端年若有所思。我问道:“你知道炎方曾经与什么女子在一起过吗?”
端年道:“据我所知,三殿下并未喜欢过什么女子。”
“没有?”我不大相信,转而想到:“也许真的没有过。毕竟那女子是我在虚迷幻境中见到的,应该不是真的才是……”
端年想了想,道:“不过,听说五千年前,三殿下曾大病一场,昏睡了近百年才醒来。只是百年来他一直睡在疏影宫中,究竟当时情形如何,我也不甚知晓。”
我不大明白,“那能说明什么?”
端年微微蹙眉道:“我也想不明白……或许是我想错了。”她摇了摇头,微微笑了笑,“梅姑娘,不被爱和被许多人爱,或许都是一种痛苦,然而有痛苦,便有最终或得到或解脱的欢喜。我记得从前的梅姑娘很洒脱很自在,烦恼太深时,可莫要丢了自己。”
她起身走了。我怔怔地望着她推门而出,乱成一团的思绪仿佛突然破开了一点天光。蓦然想起当初在妙梅山上整日懒懒散散和白夕闲扯嗑牙的日子,想起初飞升时虽然行为迷迷糊糊但对自己却能清清楚楚的心境。
梅妙也是个很念旧的人。
梅妙也不是个遇到了麻烦就活不下去的人。
梅妙也是个每天不务正业活得乱七八糟却不糊里糊涂的人。
做妖的时候是这样,做仙以后,也应该是这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迷惘、活得这么沉重了?
已经够麻烦的了,我怎么还把自己弄得这么水深火热?
我把自己给丢了呀。不知不觉之间,居然就把自己给弄丢了。一下子又哭又笑,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懊恼。原来这段日子以来过得这么辛苦,是因为我把自己给迷失了,所以既没有了主意,也没有了勇气,更没有了欢喜,原来是这样!
是日阳光晴好,天朗气清。
我顶着朝阳走到溯云的房门外,站住,然后门开,我抬头对着面前的人灿烂一笑,我说:“溯云,我想好啦,我还是喜欢你,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是,只要我喜欢你就好啦!就算我嫁了别人,也是一样!”
我抬起手臂对他挥了挥手,很坦然,很快意。然后说一声“我走啦”,便挥袖转身。
只要简单一点,就好了。想破了脑袋,不如坦白说出自己的心意,说过之后,便是过了,这样多好。
树影下一地细碎的阳光,低眉转身的一瞬,当真什么烦恼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