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天闻一听周唐说到那枚“独孤信多面组印”是新货,猛地一扔烟枪,直起身来。对于樊天闻而言,从来都是只许他造假骗别人,怎么能够忍受别人拿个假货来诓自己呢?他蹬上鞋后,快步走到那副博古架前,取下那枚组印观察摩挲了一阵后,抬头瞄了一眼周唐说到:“你说说看你的依据,我听听是否和我想的一样!”
周唐听到樊天闻的话后心中暗笑,此人真是虚荣至极,明明一直把这枚赝品当作真宝一样供奉,却要装出一副和自己一样鉴辨出真伪的样子出来。但他却面不显色,接过樊天闻手中的那枚组印后神情严肃地向他鉴赏到:“这枚多面组印是北周大司马独孤信之印,由煤精制成,呈球体八棱二十六面,其中正方形印面十八个,三角形印面八个。组印之中有十四个正方形印面镌刻阴文,分别为臣信上疏,臣信上章,臣信上表,臣信启事,大司马印,大都督印等。印文为楷书阴文,书法遒劲挺拔,有浓厚的魏书意趣。而我之所以看出此物为新,就是因为它的材质根本不是煤精,而是玻璃,橡胶和煤的熔融物。真正的煤精会发出黑色强亮的光泽,莹而不透。可您瞧瞧这件新物,周身散发的是乌而灰浊的暗光。另外,真正的煤精质地非常轻,入油不沉,依我看这件新物怕是入水都会触底。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可以鉴别煤精的就是用其在纸上刻划一痕,真品是会留有亮棕色的条痕,我看这个新物的材质多以玻璃为主,划痕应该为灰白色。”周唐鉴赏到这儿,将组印又递回到樊天闻的面前,意思是让他自己去鉴辨。
听到这里,樊天闻一把从周唐手中夺回那枚组印,扯过一张纸来,用力地在上面一划,纸张之上果然留下一条灰白的条痕。樊天闻见状,神情忽然阴沉下来,他冲着门外难掩怒气地大喊道,“给老子提上来一桶清水。”一名随从应声允诺,不一会儿就送来一个盛满井水的木桶。樊天闻拿着组印站在木桶旁边却忽然僵立不动,周唐看出来他心有顾虑,仍是对刚才自己所做的鉴赏有所怀疑,担心这枚北周的“独孤信多面组印”若是为真,自己这一入水下去,会不会毁了这宝贝。于是周唐一副毫不在意的口吻在旁喃喃自语道:“煤精不溶于水。若是真品,阴文之中填充的都是烤漆,不畏水侵,樊老板尽可放心。倘若它入水即损,那您也不必为一个赝品担心犯忧了。”
樊天闻被周唐看出了心中所想,知道再犹豫下去,自己之前扬言早已辨出此物真假的谎言就要穿帮,更何况周唐都说了若是真物就不会造成损坏。他用手一送,这枚组印应声落水,直接沉底。樊天闻见到桶中的景象,稍露惊讶的神色后赶忙收起,他凝眉不语,再没理睬桶下的那枚组印,径直地回到了自己的躺椅上,闭起眼睛吐着烟圈,手下轻点着桌面,盘算着什么。周唐也不出言催促,他静静地等待着樊天闻做出决择。
就在这时,门外传进一阵敲门声,周唐和樊天闻都闻声抬头。推门而入的是一位身着马褂,扮相古朴的中年男子。周唐一观此人的气质就知道他是位玩古董的好手,也就是那位新晋的朝奉。他望了一眼周唐后礼节性地点了点头,便毫不作声地站在一边。
“朝奉辛苦了,我安排的事都做好了?”周唐听到樊天闻对待这位用假货骗了自己的朝奉依旧态度谦和,心中一凉,紧皱起眉头。看来是他自己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周唐早看出了樊天闻粗暴的外表仅仅是给人的一种假象,他两侧眉角处倒挂的三条深纹,那是面相中少有的“仰度痕”,才真正地表现出了他暗藏心机,高深莫测的实质。此时樊天闻肯定让这位朝奉为今晚的鬼拍做了大量的准备,就算对他欺骗自己的行为难以容忍,樊天闻也只会在今晚利用完此人之后再来个秋后算账。周唐苦笑了一下,兜兜转转,来来回回自己还只是游离在希望的边缘。
樊天闻熄灭烟灯,放下烟枪后站起身来,他对着那位朝奉招了招手,又瞟了一眼周唐后对着两人说到:“朝奉你这边请,那位小哥,要是没什么事我就不留你了,之后若是有何指教,还望你登门来访,到时候我樊天闻肯定会倒履相迎。今日就请便吧!”说完向周唐示意了一下门外。
周唐听出了樊天闻的话外之音,他的意思是让周唐今天先离开,过了今天之后,他手下的朝奉位置便会空缺,到时候周唐若是前来,那他自会欢迎之至。可此时周唐心中焦急万分啊,若真是如此,自己错过了今晚的鬼拍,那他此刻来寻找樊天闻还有什么意义呢?
周唐见樊天闻心意已决,自己也再无后招,虽然不甘心自己的努力就到此结束,但也是无能为力。那位朝奉应着樊天闻的招唤,擦过周唐的身边走向了屋内的桌椅处。失去希望的周唐垂头丧气,正要推门离开另寻出路时,那位朝奉走路的背影却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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