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棱照在他的脸上,这一瞬间的恍惚,甚至让程悠若觉得,从前重重,都只是她站在这人的面前,做了一场梦而已。如今,天亮了,梦,也该醒了。
不多时,江海便到了书房。这一团被布包裹着的,看起来有些恶心的饭菜,他拿在手中,却是丝毫没有嫌弃之感,甚至于还认真的捏了一块儿下来,送在鼻子下闻了闻。又以银针验了一番,银针的颜色,并无变化。
“银针是验不出来的”,程悠若道,“这毒下得十分高明。”
江海点点头,道:“的确如此。因为一定意义上说,这并不是毒,反而是一种治病的药。此药共有五种药材而成,其中最重要的两种,便是罂粟和产自西域的极乐果。这两种药,都是能使人神经亢奋的药材,多数时候是用来治疗沉郁之症。”
“但是凡事皆有度,这些药混合起来,一旦过量,便是足以令人死亡。”
“不知道,当时中毒之人,都是些什么反应?”江海问道。
如今再回想起岳灵纤和王月惜的死,程悠若还是觉得有些心有余悸。却也知道这对江海辩毒极为重要,便是将当时的情况,尽量全部还原在江海面前,每个细节都说得细致。
江海听了,点头道:“这就对了。第一次岳灵纤的死,应该是有人给她一种见鬼的假象,造成这种心理恐慌。而紧接着王月惜的死,实际上就是因为岳灵纤的影响。这种‘见鬼’的恐慌,其实只是加速她们的死亡而已。种此毒之人,感官十分敏感,即便没有这种见鬼的心理影射,她们也还是会被其他事物所影响,最终,都难逃亢奋而死。”
“可有解法么?”程悠若问道。
“没有。”江海摇摇头,简短道。
连江海都说无法可解的毒……若是以后,华贵妃继续用这种毒害人,整个后宫,岂不是都要被笼罩在一片极其可怖的氛围之中?
“不要回去了。”一直沉默着听着他们两人谈话的龙陵夜,忽然开口道。
“什么?”程悠若问了一句。
她不相信,龙陵夜是说不让她再回去。但是听他说话的语气,却又不像是在和江海说。
“本王说,不要再回帝宫里去了。此事,到此为止。反正宫里的人都以为王紫嫣已经死了,不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龙陵夜故作不耐烦道。
程悠若的眼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笑意来,只是这么看着他,贪恋地盯着他的面庞看着。有这一句话,足矣。
龙陵夜却仍旧是做出一副正在看卷宗的模样,但是程悠若清楚,刚刚她和江海的谈话,他其实一直都在听。所以,他是听到岳灵纤和王月惜的死,害怕了么?害怕她也会像她们这样死去?
“我想着,总要让王先锋将人带回去好好安葬了”,程悠若却是转移话题,道,“总不能让月惜就这么凄凄地在乱葬岗中化为白骨。这事情,还是得你出面。”
“自然”,龙陵夜仍旧是头也不抬的说着,“本王会让煞去叫王先锋过来领人。暂且就放在这里吧。估计今晚王先锋就能来将人带走。”
江海走后,程悠若便也是福一福身,道:“我先回青芜院简单休整一下,过一会儿再来见王爷。还要烦请王爷,再派人将王大人传来。”
“你还要干什么?”龙陵夜总算抬起头来,看着她,眼中已是愤怒。
“不干什么”,程悠若一声苦笑,道,“自然是让王大人上表给龙非然,说王紫嫣并没有死。这样一来,一旦我回到宫中,龙非然自然会彻查此事。如今在外面避上这几日,也刚好能躲过华贵妃的算计。技能逃过敌人毒手,又能让龙非然有失而复得之感,王爷以为,我这一番布局,可还算得上精妙?”
龙陵夜的脸色越发阴沉,眼睛紧锁着她的面庞,微微眯起,道:“程悠若,这,是你自己不想收手。”程悠若只是苦笑着,并不回答他。的确,这一次,是她自己不想收手。然而这一次的不想收手,似乎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报仇、为了九龙玉玺,而是还有了一些其他的因素。这因素,便是——龙陵夜。
她知道龙陵夜需要这样一个人在帝宫之中,而这一次,只要她再回帝宫,就一定能得宠。入宫之前,她已从王尚书的口中得知,自从上次没有借着西魏之事夺回兵权,龙陵夜的整个布局便完全被打乱了。此时龙陵夜的局面真的很艰难。
当时王尚书说这一番话,自是不想让她心内痛苦,也是不想让她记恨龙陵夜。她还记得王伯伯说:“女儿啊,莫要怪王爷。如果这一仗王爷不能赢的话,死得不光是王爷和我们这些老臣,就连你,也是难逃一死啊。王爷定是为了大局着想,不得已才要将你送入宫中的。”
“伯伯也曾年轻过,对年轻人的感情,自然也了解一些。伯伯这里有一句话,你听听,是不是这个理儿?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其在朝朝暮暮……想必,王爷正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吧。他是想要和你一起长长久久的厮守,而不是在危机四伏中求得片刻的苟活。”
“毕竟那日,王爷在月下看着你的情分,王伯伯都看在眼里。那情意,绝不会有假的……”回想起这一番话,再看向眼前的龙陵夜,程悠若就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疼。此时他的局面已经这么艰难,可是,他从不曾让她知晓。而且,造成这局面的原因,也是因为她。当日他若狠下心来,不给自己换那一粒解药,现在他所面临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