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妈妈梳着溜光的圆髻,一根银簪剑一样的戳在那油黑的发髻里,方脸上的那一双三角眼,射出精光,薄薄的嘴唇勾着刻薄的笑意,嘴角满是皱纹,万字不到头的宝蓝色绸缎棉袄崭新到一丝不苟,手上的金镯子明晃晃的耀眼。
楚筱悠只要一看到这位和秦明轩一起来的方妈妈,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上一世她的大舅母楼氏也就是侯夫人特地派来方妈妈过来看望照顾她,祖母为此还高兴了很久,觉得大舅母做事细心妥帖,孰不知这位大舅母根本就是叫这个方妈妈过来折辱她的,她母亲是小女儿深受外祖母的喜爱,大舅舅和楼氏成亲之后她母亲还待字闺中,没少和这位舅母起冲突,没想到楼氏看着慈悲实际上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即使她母亲去了,也把这仇恨算到了她的头上。
她去侯府之后的自卑,多半都源于这位整日在她耳边鄙夷她夸赞侯府的方妈妈,一会叫她学规矩一会叫她做女红,说她如何如何不好,去京城的时候又正值寒冬,她身边没个年长的人,什么都是方妈妈说了算,大冷天的叫她狠狠的生了一场病,身子每况愈下,以至于后来生不下孩子。
打扮的这样光鲜亮丽,分明就是在向她耀武扬威,炫耀自己的身份地位。
方妈妈的目光挑剔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落在了楚筱悠的身上,这位表小姐之貌美远胜于她的母亲,但身子过于单薄,也不是个多福多寿的人,她笑着开口:”伺候小姐的下人怎么才这么几个?是表公子没有钱雇人还是,家中实在落魄,表小姐尊贵,受不得这些委屈,若是实在不行,向外家开口必定也是管表小姐和表公子的。”
楚筱悠自始至终都淡淡的,那目光无悲无喜也没有波澜,瞧也没瞧方妈妈,就好像眼前没有坐着个人一样,只抱着怀里雪白的小狗逗弄,上一世受欺负时因为身边没人她又年幼,但现在她看透世事,刘妈妈也还在,这种和人干仗的事情也轮不到她来做,方妈妈是厉害,那是因为当时的她太弱了,而刘妈妈的能耐就不是方妈妈这种嘴皮子厉害耍耍小心思就能对付得了的。
方妈妈瞧着楚筱悠的态度,觉得被轻视了,三角眼里的精光又射了出来,不过还没等她发功,刘妈妈就笑着开了口:”下面坐着的是谁,我怎么到不认识,是舅太太还是老太太来了?听说侯府是个规矩大的地方,怎么也有这种人,来家里做客也该有个客人的样子,要是妈妈不满意这趟差事,我们小姐写信跟老太太说明白,叫妈妈回去就是,何必为难我们小姐一个孩子?”
大公子放了话,凡是敢和小姐为难的,一律不得善待,有了这个尚方宝剑,她也就敢大刀阔斧的来,既然大公子不怕得罪侯府的人,那她们就更没有必要怕,到叫这些不怀好意的人小瞧了她们
夫人说楚家兄妹以后就要靠着秦家生活,叫她想怎么搓磨就怎么搓磨,没想到她才开了个口,这刁奴就这么猖狂。
方妈妈就冷笑着看着楚筱悠:”这就是表小姐的待客之道?要是大夫人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伤心失望,原本说了这就要接了小姐走的!”
楚筱悠真想大笑几声,想用楼氏压她,想用去侯府威胁她,这简直是天下最可笑的笑话!她的目光冰冷下来,竟然有种莫名的气势,居高临下的看着方妈妈:”妈妈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谁说了我现在要去舅舅家了?天寒地冻,京城比这里还冷,我向来身子弱,受不得这样的煎熬,即使要去也要等天气暖和了才走,方妈妈人微言轻,只怕还不知道吧,外祖母已经允了我开春在去的。”
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东西,也敢这么猖狂,以为自己有多金贵?天气冷了还走不得?!方妈妈被楚筱悠这听起来轻轻柔柔的话刺的差一点就要破口大骂。
还好她是个有涵养有思想的人,知道要真是闹的打起来或者她被赶了出去,到底吃亏的是她自己,更何况老太太那么喜欢这个表小姐,逢年过节总有专门的东西拉过来,是怎么也会把人接过去放在自己跟前的。
夫人还交待了事情,她要一样一样的办好。
因为努力克制,她脸上的肉颤抖起来,看起来滑稽又狰狞:”我们夫人是因为一心想念小姐,所以才想早点把小姐接过去,既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那就要按着老太太的意思来,奴婢远路上来的,体力不支,就不打搅表小姐休息了。”
那些恶毒的想要咬你一口肉的人,不过也都是看人行事,你若比她还要有气势,无畏惧,他们自然而然就会臣服。
楚筱悠微微笑着看着方妈妈,娇嫩又柔美像是九天的玄女,她的时间很多,留下方妈妈,好慢慢报仇。
方妈妈刚走,楚筱悠一抬头就瞧见哥哥正站在门外,温暖的光渡了他一身,在他那鸭青色的长袍上旋转跳跃,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她高兴的迎了上去:”哥哥怎么来了?”
楚靖瑜温和的道:“瞧瞧你有没有吃亏?”
方妈妈这个人物,楚靖瑜在书中看到后极其厌恶,原本就想自己收拾,不过想着现在的环境一点点变化,妹妹或许自己能处置好,结果没想到看过之后竟然十分的叫他满意,不急不躁,不紧不慢,又不失了自己大家小姐的风范,又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原来哥哥是在担心自己,楚筱悠骄傲的昂起漂亮的下巴:”那哥哥可满意?”
楚靖瑜笑着道:”我的妹妹自然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