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室昏暗潮湿,隐约可以透过窗户瞧见几丝幽暗混浊的月光。
一整条长廊里,由远而近,忽的回荡起叮铃的钥匙声和脚步声。
脚步声一轻一重,明显是有两个人。
牢头带着沈长念向内走去,越往深处越是安静。刚开始还会有囚犯或是叫冤或是辱骂,到后面就是死一般的沉寂。
“这基本都是死刑犯,也没什么指望,就等着秋后处死”牢头见眼前的公子哥儿满是疑惑,轻声解释。
走到监牢的最深处,牢头站定,对他一拱手:“沈少爷,既然是右相让您前来探视,我们自然不会多加为难。但也请您不要为难小的,万不可弄出人命。”
沈长念听过这话,点点头,莫名的酸苦涌入心头。
不能弄出人命,换言之,也可以理解为,只要不弄死,随便怎么折腾都可以。
虎落平阳被犬欺。
不知为何,瞧着那人穿白囚衣的背影和眼前开牢锁的侍卫,他脑子里蹦出这样一句话。
锁开,她入内,牢头又把门锁住,然后到天牢外守牢去了。
他一身半旧的白囚衣,披头散发,盘腿坐在满是杂乱茅草的牢室里,矛盾的是,他的神情里没有丝毫的潦倒落魄模样,反而满是平静。
不是沈长念往日里见到的那种暗藏生命力的静,而是静如死水,毫无生机和波澜。
他的眼睛微合,似乎完全没有发现牢室里有另一个人。
但沈长念知道,他只是不想开口,或者,更准确地说,不想和她说话。
物是人非,她……也不知道该由何处开始说,刚盘腿坐在地面,他却突然起身,仰面,望向铁窗。
沈长念也跟着起身。
“何事?”他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她身上,冰冷的语气里仿佛夹着寒棱“道歉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将死之人,不需要听这些废话。”
将死之人。
听见这四个字,她的心脏恰似被什么东西抓住一般,猛地一颤。
“我没想跟你道歉”
她听见自己说:“我没有拿兵符。”
他终于递给她一个眼神,冷淡得叫人心惊:“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吗?”
他收回目光,盯着昏沉铁牢里唯一的光束:“所以,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
沈长念摇头,想起他并没有看他,才开口:“我,从我知道你被捕的时间开始,就一直在想,有没有可能救你出来,哪怕你恨我也好,家徒四壁也好,只要能让你活着出狱,就行。”
“天真”祁学谦薄唇微启,如是评价。
“是很天真”她笑,笑容里有几分惨淡“我自己也知道很天真,但是我没有绝对的权力,没有超常的智慧,甚至连体力也只是一般,所以我能想到的,就是去求我父亲帮忙,哪怕知道并无可能。”
“他为难你了吗?”
“他直接拒绝了”沈长念扯着嘴角,拉出一个笑容“他性格很固执,决定好的事情向来不会因为旁人更改。所以,祁学谦,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他没说话。
“我想和你一起死。”
她如是说。
祁学谦的瞳孔微缩,他慌忙转过身,抓住她的手把脉,再三确认,才松了一口气。
“糊涂”他呵斥她。
沈长念埋头在他胸前,没有眼泪,光是轻松的笑声。
他也禁不住笑:“糊涂,都快死了还有什么有趣的?”
“死难道不好吗?”狐狸眼直勾勾地对上他的眼睛,“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夫妻,刚开始琴瑟和鸣,后来却争吵不休,甚至老死不相往来;我们多好,在最好的年岁遇见对方,然后在感情最好的时候一起步入死亡。”
她想了想,补充道:“说不定阎王爷还会让我们来世投胎在一处,青梅竹马长大。”
“谁要跟你投胎在一处”他瞪圆了眼,恨不得把浑身的凶恶都表现出来。
但沈长念却觉得,怎么瞧都没有最初的恐惧,反而只觉得有趣。
像炸毛的小奶猫。
这个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环住他的颈项,又不住地笑起来。
他凝视着她的笑,眼里不自觉地染上安慰和笑容,他伸出右手,轻柔地,缓缓地,抚摸她的脸颊:“我想请你,把你的笑容分给我。”
她笑容璀璨,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