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地躲在城楼上的掩体中,时不时地偷偷向远方瞄一眼汹涌而来的楚军。那些身穿土黄色军服的楚军从东南方乘坐战车滚滚而来,战车激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形成了一道非常壮观的风景。此时,天地相接,让人无法辨认来犯楚军的数量。
但是,我知道,楚军是无法攻下丰邑城的,因为丰邑不仅仅有我们刘氏家族,更有大梁城内君王的支持。
卢绾伸出头,望了片刻,然后倚着墙壁坐下,抱怨道:“阿邦,真不知道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战争是要死人的。等一会儿打起来,弩箭什么的肯定到处乱飞,一不小心……”
我赶忙横起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说:“打住,绾弟!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战争才是主旋律,和平遥不可期。我阿父说了,男人迟早要顶天立地,未来最终会寄托在我们这一代身上,如果不懂战争,是无法在乱世生存的。因此,我和你,我们才会出现在这丰邑的城楼上,观摩战争,学习、感悟战争。”
卢绾有些不以为然。他努了努嘴,道:“阿邦,我们才十八岁,还没有加冠。这些打仗的事情,等我们加冠后再学习也不晚。现在的我们应该抓紧时间享受青春,比如斗蛐蛐、玩蹴鞠、看杂耍啊。这些才是人生的真正乐趣。”
“哎”,我长叹了一声,装起卢绾父亲训人时的模样,正色道,“小绾啊,你怎么这么不成熟。每天就知道不务正业,吃喝玩乐,我们卢家迟早要跨在你这一代身上。我是痛心疾首、痛不欲生、伤心欲绝啊。”
然后,我扶着墙,佝偻着身躯,小声抽泣出来。当然,那是假哭。一种纯碎的表演,为了捉弄我的卢贤弟!我知道,他一定不会生我的气,因为我们关系如漆似胶、水乳交融、难分难解。总之,我们的关系就像那新婚夫妻一样——好得不能再好!
卢绾看到我的表演,捂着肚腹,哈哈大笑地站起来。他边笑边说:“阿邦,你……真不是……一个……好演员!我……阿父……训人时,……从来不会……弯腰驼背。你……”
突然,一道尖利的声音由远及近,“当”一声,射在卢绾身后的墙上,墙体似乎不经意地抖了一下。是弩箭!如果这支弩箭再稍微向上一些,我的兄弟卢绾恐怕已经血染当场了。想想都有些后怕!
卢绾果然吓住了,一屁股瘫坐下来,惊魂未定地说:“吓死我了!贼楚虏,弩箭再准一些,我就要见列祖列宗了。阿邦,我们还是下去吧!城楼上太危险了!我们还小,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去做吧!”
说完,他就拉起我的衣袖往楼下扯。
我打开他的手,严肃地说:“绾弟,我们迟早要站在这城楼上,指挥士卒抵抗侵犯者,保卫我们的家园。现在,我们身穿三层铠甲,还躲在掩体后面,居然畏惧那些愚蠢的‘乱穿乱戴乱德性’的楚国佬。振作一些,我的好兄弟,让我们共同欣赏这场战争。”
我义愤填膺之下,竟然把楚国人轻蔑地称呼“楚国佬”。要知道,我一向非常喜欢楚地的音乐、舞蹈、服饰等各种习俗。如果我模仿起楚国人,绝对以假乱真,让人无法分辨。
“实不相瞒,绾弟,我已经央求我阿父为我提前举办加冠礼了,而且他也答应了。他说,今年就会为我举办冠礼,”我有些得意地说,“到时,我就能自由行动了。”
卢绾显然对我提前加冠的想法有些吃惊。
他楞了一下,说:“阿邦,真搞不懂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去享受,偏偏来城头上看打仗,而且还想提前进入成人的世界。反正,我不想长大,就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地玩一辈子多好。”
我说:“贤弟,难道你没有理想吗?两千多年前,在我的祖先唐尧所开创的时代,政通人和、河清海晏、天下太平,因为没有战争,人民生活幸福美满。然后是虞舜,一代不如一代啊,纷争渐起。到殷商,天下八百诸侯国,战乱频发;再到十八年前沦为尘土的大周,从一百七十多个诸侯国兼并为现在的七个诸侯国,打仗的规模越来越大,死的人也越来越多,哀鸿遍地、尸横遍野、惨不忍睹啊。如今,没有了公子无忌的大魏,已经没有能力消灭战争了。在列国纷争的年代,大魏能够独善其身就已经不错了。”
我停了一下,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如果大魏亡了,丰邑城怎么办?如果丰邑城亡了,你我兄弟二人又怎么办?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卢绾显然对我的话震惊不小,沉默着,不说一句话。我也非常满意自己的口才和学识,有些为刚才的即兴演讲沾沾自喜。没想到我居然有纵横家的天赋。一瞬间,我忽然想到了游说界已经作古的两位大师——张仪和苏秦。斯人已逝,难道我刘某人的时代即将来临?
弩箭射在城墙上发出的声音越来越频繁,偶尔有一支箭穿过掩体的空隙射进来,但那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丝毫没有杀伤力。军官们粗着嗓子指挥士兵装弩还击,役夫们低着腰在城墙上来回穿梭着,把武器补给到分布在各个角落的战斗岗位上。战争的幸存者会受到奖赏,殉国者的家属也会享受到政府赏赐的待遇。
楚军的攻势很猛。他们搭起了云梯,一个接一个的向上攀爬。城墙上的魏军把准备好的石头、沸油向下挥洒,更有不怕死者,把身躯伸出掩体,用长戈把云梯挑倒。因为中箭而哀嚎的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