犴木里耶站在多伦的城头眺望西南方,算算也就是今日到……这帮齐兵,可别耍什么花招。
正午时分,齐军安静整齐的到达多伦,正如杜棋焕所说一样,大军规规矩矩的绕过多伦城往伊克昭山谷进发。进了这片山谷便无法绕出,虽说其间道路纵横,但所通之处仅为两个——向北是沃拖雷的封地巴彦塔拉,向西是大齐的关口义封关。这条人字形的山脉是漠南都城的完美防线,只要固守了多伦和妪厥律便没人能够抵达都城,如若有人妄图绕过这两个城池,那么就会被断了后路,到时三面夹击粮草断绝,再无生路。漠南王认为,只要监视王允义老老实实的进了伊克昭山脉便等于大齐皇帝达成了之前的协议,因为只要是进去了,不去打巴彦塔拉便无处可去,虽说之前的锡林郭勒让他心中不快……但在大局之下也不得不忍了。
看到齐军浩浩荡荡的牛车,犴木里耶感到一丝不安,但转念一想也就安心了,带着这么多辎重是没办法通过伊克昭山脉东部山区的,那里地貌甚为特殊——地表有许多深十余米,宽十余米的沟纵横交错,虽说是挡不了人和马,却是辎重的绝壁。要想带着这么大一堆东西过东部山区是不可能的,想及此又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这多伦怕是得仔细些,如若齐兵动了脑筋来攻……怕是不好伺候。
魏池骑在马上眺望多伦,这座小城比起锡林郭勒毫不起眼,但王将军竟然下令不攻,真是出乎意料。前方的道路崎岖险要了许多,这下一步棋要怎么走?魏池又想起了唐敬石,不知道现在的朝廷是不是乱成了一锅粥。皇上也真有能耐,动了唐敬石倒是痛快,只怕是扯烂的摊子不好收拾。秦王和沃拖雷激战一月没捞到分毫的好处,不知道之前拍胸保证的皇上要怎么回复内阁。末了又担心起了陈昂,秦王毕竟是皇上的胞弟,天大的事也没有事,只怕是燕王爷要倒些顺风霉。
为了防止多伦突然出兵,大多数的骑兵都被派到了外围。胡杨林一边领着自己的人前进一边偷偷的往中军瞄,魏池受了点苦,徐大人怕把这书生累垮了便暂时一个人去了前军。今早魏池专程跑过来和他道谢,原本不愿他如此客气,但听了那些客气话倒还是无比的受用。其实自己也不过是传了个话,就凭自己那点地位怕是劝不动耿副统出兵,但就算是杜将军出了面,耿副统也才派了区区二十个兵,不是耿副统心硬,倒实在是没人愿意去,先不说别的,竟连张怀远也推脱……又往中军瞄了瞄,魏池看着还挺有精神,那日看他吐出一口血来便吓得不轻,怕他真受了什么不治之伤。
被毁的锡林郭勒,安静的多伦,让漠南的各部落嗅到了不祥的味道,僵持战的秦王,被杀的唐敬石,大齐的各党派开始活动,两方的朝廷都暗涛汹涌。
徐朗是最轻松自在的一个,对他而言,只要好好打仗就什么问题也不会有。听徐樾说魏池还活着,但却没看到这人来前军……觉得翰林院的书生果然柔弱得跟女人似的。
徐樾干笑。
到了下午时分,大军已尽数入了山谷。有一小路妪厥律骑兵没忍住打马追进了山谷。到了傍晚,大齐的使者把这群骑兵俘奴扔回了多伦,犴木里耶只好哭笑不得的给漠南王写告状信。过了几日妪厥律的骑兵们接到了撤回的王命。犴木里耶松了一口气,留着这帮吃白食又不听话的混蛋确实没有什么好处……
魏池休养了一日便又跟在徐樾后面行事,徐樾这下可不敢独自扔下探花郎了,一路上吃一处歇一处,生怕又出什么乱子。徐朗笑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徐樾不理会,只是指了指身边高耸入云的群山:“这段路可不比先前,老朽走了许多次才悟出点门道,魏大人虽说聪明,但终究年轻,算不得数。”
魏池倒没觉得艰险,只是发觉四周的景色更好了些,脚下的野花芳茂,踩在上面就像走花毯子似的。
“这两边尽是高山,我们行军其间就不怕山上有伏兵么?”魏池看着这深不见头的山谷有点担忧。
“魏大人请看,”徐樾指了指山坡上的乱石窝:“如此陡的坡,骑兵怕是得用滚下来的才是!”
徐朗笑魏池幼稚。
魏池却还争辩:“那如若是步兵呢?”
“漠南步兵守城都不够,哪能跑出来打野战?”徐朗不耐烦:“两位大人,这都什么时辰了,赶紧去探路吧。”
徐樾笑着摇摇头,扯上还想多说几句的魏大人上了路。魏池看离得远了,便偷偷塞了一把核桃在嘴里:“徐大人,这条山沟要走多久?”
“十多天。”
魏池惊得睁大了眼,十多天!这得多深啊。
徐樾也不笑他大惊小怪,只是带着他往山坡上跑。论起爬山,人不如马,马不如羊。魏池庆幸自己学过几天骑术,这马哪是在走?这明明是跳!颠来簸去,怀里的花生撒了一大把。
“魏大人别去捡啦!就留在这山沟里长花生吧。”徐樾乐意和这个年轻人一处,闲时能唠个磕,比那些闷罐子有趣。
“……那些都是炒过的……”魏池憋气。
徐樾正想说笑,却一下子屏住了气息,众人看他面色有异便纷纷静了下来,跟着下了马。魏池觉得奇怪,只见徐樾牵着马摸摸索索的往山脊上走,走一段便停下来贴在石头窝里听一阵。此时已经将近中午,这小队人马离徐朗有十余里,离大部队可能有四十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