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正逐层上升。罗恒秋等了一会儿,干脆从安全通道下去,也算是锻炼身体。
安全通道这一侧的窗玻璃被擦拭得通透无比,他走了一会,身上感觉有些热,于是便脱了外套搭在手上。
又往下走了一层,耳边听到有人急匆匆下楼的声音,抬头时看到邓廷歌在自己身后刹住了车。
罗恒秋:“……送你回学校?”
邓廷歌点点头。
两人慢慢往下走,邓廷歌见这种沉默太尴尬了,于是跟罗恒秋说起了今天试镜的事情。罗恒秋十分感兴趣,而在听到他提起鲁知夏的名字时,扬起了眉毛:“鲁知夏?这么巧?”
邓廷歌:“……你认识她?”
罗恒秋诧异地看他一眼:“你不记得她?”
邓廷歌:“不记得。”
罗恒秋哭笑不得:“她跟你演过小品的,是我们的师妹。就是那个校庆晚会上,你演父亲还捐款的小品。你女儿就是鲁知夏。”
邓廷歌:Σ( ° △ °|||)︴
天地明鉴,他一点儿都没想起来。邓廷歌这才明白为什么鲁知夏一直看自己和主动提出和自己对戏,她已经认出了邓廷歌,但看邓廷歌一点反应都没有,干脆放弃了自报家门的想法。他立时大感尴尬:“天哪,怎么办,我完全没认出来。”
“她这人性格还挺好的,不会怪你。”罗恒秋笑着说,“很大方,不小气,是个好相处的人。孔郁和她关系不错。”
邓廷歌心道又是孔郁,说什么都能提到孔郁,好烦,你们就那么熟悉?
罗恒秋知道他和鲁知夏之间的乌龙后心情变得很好,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挂着笑。邓廷歌走几步台阶又转头看他一眼,走几步又看一眼。
完了……邓廷歌心口咚咚地跳。他以前就觉得罗恒秋颇帅气,是那种挺拔、英气的帅,但现在更认为自己师兄带着点微小笑意的表情有种可怕的吸引力,攥得他胸膛里那颗心都紧了。
好不容易走到一楼,邓廷歌出了一身的汗。罗恒秋没比他好多少,但仪态还是十分得体,只是衬衣背后显了点汗痕,衣服贴在背上。
“直接回去,还是去别的地方?”罗恒秋回头问他。
“师兄很喜欢孔郁吗?”邓廷歌没头没脑地问。
罗恒秋:“……我说过了,我和他没有关系。”
“那,师兄。”邓廷歌看着他说,“你之前说喜欢我,还算数吗?”
罗恒秋眉毛一跳,呆了片刻。
邓廷歌右臂和背后被透窗的阳光烘得发热。他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吓坏了。
然而话都出口了,不由得又想知道罗恒秋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撬开了他心里密闭部分的一个口子,他僵立着站在罗恒秋的目光中,仿佛豁然开朗,又仿佛身临万丈深渊。
沉默的数秒钟里,邓廷歌的心怦怦乱跳,已经在“好后悔”和“后悔个鬼”的念头间辗转了几百遍。
罗恒秋静静看他,似乎笑了笑,有点无奈。
“不。”他说,“不算数了。”
☆、这个就是恋爱啊
很久很久之后,邓廷歌跟罗恒秋说,你那句“不算数”真是太过分,明明还算数的。罗恒秋笑道:你那句话也很伤人呐,为什么要问我算不算数?你自己觉得算数吗?
当时当刻的邓廷歌还没有预知能力,他只知道师兄拒绝了自己,那前一刻才被撬开的地方立刻紧张地合上了。他站在阳光里,像站在火里一样,浑身发热,内里却发凉。
罗恒秋没有再说话,径直走了出去。他以为邓廷歌还跟在自己身后,快走到停车的地方时回头一看,发现邓廷歌已经走了另一个方向,很快拐过街口不见。
罗恒秋站在树荫下,又抖出了一支烟。只是火还没点起来,路边带着红袖章维护交通的大爷就凶巴巴冲了过来。
大爷:“严禁抽烟!”
罗恒秋:“我还没……”
大爷:“想抽也不行,有没有公德心,嗯?!”
罗恒秋讨饶似的笑笑,将烟取下来拈在指间。
他并没有蠢到认为邓廷歌真的对自己有意。他也认识过不少同类人,其中的不少人并不像他这样只喜欢男人。有的人抱着好奇心来,有的人纯为解决yù_wàng而来,有的人还以为试试也无妨,离开了床穿好衣服,站在日光里又是无比正常的普通人。他们可以继续过普通人的生活:娶妻生子,升职加薪;偶尔忍不住了再出来玩一次,还会悄悄将左手的戒指取下。
罗恒秋理解这样的人,却不愿意沾身。学生时代的恋情因为他必须回国而中止,回来之后不久遇上了孔郁。孔郁的过分主动令他应接不暇,只能干脆地表示拒绝。
毕竟一回到这里,经过并无太大变化的道路,他会想起邓廷歌,想起他们高中时踩着自行车穿过的大街小巷。
记忆真正根深蒂固,无法拔除。它一日日往下生长,死死抓住心肌的皮层,扯出来会疼。
罗恒秋心道,他是开玩笑的,他只是一时兴起,他什么都不懂。念叨多了几次,心情也微妙地变得好了一点。烟是不用抽了,他扔进了垃圾箱,转身上车。
邓廷歌回去之后就一蹶不振。舍友拍戏间隙回校收拾东西,几个人出去吃饭,邓廷歌喝多了,回去的路上突然蹲在地上不肯走。舍友们拉他,他不动,远远看着路边的一辆车。
看了半天,他才恍然大悟似的站起来:“号牌不对。”
舍友:“???”
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