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记得暖暖的风与暖暖的怀,催得人生困。
等到从半梦半醒中霍然惊醒的时候,金堂才发现他们已经停了下来,言穆仍维持着拥着他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连忙坐直了身子,下一瞬,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是一片缤纷的色彩,初看时以为是被搅乱的彩虹,再看时,以为那姹紫嫣红的,皆是盛开的花朵,但一阵风拂过,那花海却泛起了道道涟漪。
原来,这不是彩虹,不是花海,却是一个堰塞湖,那水中缤纷的色彩,是漫山树木花朵色彩的折射。
深谷中时光静谧,言穆的呼吸起伏在他的耳边,“喜欢么?”
金堂左右四顾,不敢相信,“这还是锦城吗?”
言穆笑着,“逐厄虽然一日千里,但你还没有睡满一日。”
“我怎么不知道锦城周围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他揪着马鞍,迫不及待地要下去,言穆首先翻身下去,向他张开了手臂。
金堂看了看高度,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腿,犹豫道:“言公子,我可不像琼烟姑娘那么轻飘飘的。”
言穆不语,笃定地等着接他。
金堂只好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侧过身子,逐厄也是乖巧的,维持着不动。
朝下看一眼,他吐了吐舌头,“乖乖,这马竟这么高。言公子可得站稳了。”
说完,他眼睛也不眨一眨,纵身一跃,直直地坠进言穆怀里,言穆稳稳接着了,一个旋身消去力道,却不放开他,而是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那样深邃的眼睛里,只倒映出他的影子。
金堂勾唇一笑,“我脸上开了花吗?”
言穆却忽然伸出了手,在他来不及躲闪的时候,覆上了他的眼底,略微粗糙的手指划过,带起异样的触感,金堂淡淡一笑,不闪不避,貌似坦荡地站着。
“金堂……”
他轻轻地念着他的名字,好像在念一首诗。
手指描摹出他并不阴柔却极为美丽的轮廓,扫开额前的刘海,有一朵朱砂绘的细小红梅半隐半露,在白皙的肌肤上如血鲜艳。
好像又看到了闻金池边小狐狸般的孩子,天生就该活在明山艳水之间,天生就是那般自然无束。
十年,他找了他,整整十年。
曾在心中无数次地描摹他的模样,唯恐自己忘了,却无可避免地在无情的时光里一年年模糊,只记得他的笑,比十月的阳光还要灿烂。
他是多么得怕自己真的忘了他的样子,才会在闻楚出现的时候,如获至宝。
仅仅是因为,那个人和他有着五分的相像。
如今,他终于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两个人,共享这画意诗情。
金堂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却看清了他眼中柔情,那是一潭深水,如果跌下去,就会溺亡的深水。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言穆眼中的情绪似是落寞,似是顾忌,手无力垂下的同时,发出一声几步可闻的叹息,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雕细刻的匣子来,“送给你。”
光是从上头的精细雕刻来看,便知道里头的东西价值不菲,金堂打开一看,登时眼前一亮,大呼小叫地举起里头的东西——是一支簪子,纯金打造,嵌着颗晶莹剔透的明珠。
“公子果然是金堂的贵人。”他极开心地笑着,当即将冠上的簪子拔了,换上这一支金簪,“如何?”
他眉宇飞扬的神气,在金簪的衬托下格外鲜明,“极好。”言穆答。
金堂眉开眼笑,“多谢公子啦!”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要送你簪子么?”
金堂眼珠子一转,反问道:“公子想说么?”
言穆便有些无奈地笑起来,“你明明是不在意,却要显出善解人意的模样。”
“谁说我不在意的!”他眯起眼睛,好似一只狐狸,“谁要是跟我抢这簪子,我定然是要跟他拼命的!”
明知道他是在装傻充愣避重就轻,言穆也不追究,只是认真端详了一番他戴着簪子的模样,说出四个字来,“定情信物。”
金堂的反应也是极快的,立时便笑了,那一日,他的确随手给过一份定情信物,可哪里值得上这金簪万分之一,“都说都说投木报琼,送公子东西,果然不赔本。看来以后,我还该多准备些东西相赠。”
言穆微微昂首,“我确实想要金堂一样东西。”
“好呀,我有的,公子尽管拿去。”他甩了甩袖子,笑得狡黠,“反正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我要你的心。”
他一点也没有说笑的意思,凌人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将这几个字说的格外凿凿。
金堂讶然,而后默了默,“这倒是个赔本买卖。所幸——我没有那东西。”
言穆挑眉,握住了他的手,认定了般的语气,“你有!”
金堂慵懒地笑着,也不挣扎,顺着他的力道,引导着他的手,按向自己心脏的位置,“公子既然不信,那就剖开来瞧瞧吧。”
心跳的声音,顺着手掌传递给另一个人。
明明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心跳,却无法让它为自己跳动。
不知是不甘还是愤怒,言穆用力地揪住了他的衣领,逼得金堂不得不抓住他以维持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