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老将军已一声怒喝,“谁是你叔公?在这儿我是帅你是将,信不信再满口胡言我先把你拖出去砍了!你这一早晨哪儿偷懒去了我还没问呢!”
拖出去砍头少将军不怕,可一听问他早晨哪儿偷懒去了他顿时就蔫了……垂下脑袋墨迹了两下没再敢出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撒开手放了那张监军,虽说没忘了补一脚踹着泄愤。
“都走。干你们的正事去。”事实上,这些道理,谁又能比老将军更清楚?恰是因为清楚,才更明白解决之道远没有这样简单。纵然年轻人有那么股子狠劲,想得终归是少了些。老将军心中烦闷苦涩,也懒得多费唇舌,摆摆手遣散众将。
那张监军讨回一条命立刻又神气活现了,吹胡子瞪眼地嚷嚷着要立刻回长安亲自面见皇帝。
哥舒桓憋了一肚子气,黑着脸跑去校场拼命耍了一套奔雷枪才缓过来。“合着咱们这条命原来不是给了大唐,而是给了‘圣上’?”他猛把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扎,浑身是汗喘着气问李修然。
李修然看着他好一阵沉默,末了苦笑两声拍了拍他肩膀,“有些事不能多想,有些事呢,想开了也就那么回事。兄弟倒是劝你,拧不过去的事就甭拧了,琢磨点有用的,该吃吃好,该喝喝好,还有啥想做的事想见的人都赶紧,省得徒留遗憾,赶明儿死了都死不安稳。”
听这人说得好像真明天就活不过去了一样,哥舒桓简直气得笑了,再懒得跟这没正经的胡扯,匆匆往自己麾下去查看了当天的操练值守情形,又命人统计了继续补充的军资情况往主簿处报备,便打算回去看陆鸣商。
他也不知为什么,方才李修然说莫留遗憾时,陆大夫的脸突然就在他脑海里冒出来,给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哥舒桓隐隐觉得有点害怕。不知从啥时候起,比起上战场搏命,陆鸣商才是更让他觉得害怕的所在,就像是他心上的一团迷雾,不能触摸,不可深究,碰一碰就叫他焦躁的没办法,就算是陆鸣商回了万花谷的那两年也一点没好转。更要命的是,陆鸣商竟然又跑回来找他了。
陆鸣商这会儿和他一起在潼关,万一这潼关他要是真守不住了……
只一想到此处,心底便又是一阵烦乱翻涌,哥舒桓不由加快脚步,往自己住处走去。
☆、(6)
背上的伤口隐隐有些疼,身上却温暖而舒适,有种懒洋洋的放松感。陆鸣商模模糊糊听见两个声音对话。
“反正我是不会放那个木脑袋在这儿送死的,他要敢不跟我走下辈子都别想我再理他。”其中一个声音就和出谷新莺一般好听,只是语声里带着愤愤的烦躁,是头晚上见过那个五毒。
另一人嗓音干净沉敛,“你总不能逼他。”
“我就逼他怎么了?”五毒不高兴地哼哼,“我就不信你真愿意看着李修然送命。”
另一人沉默片刻,一声轻叹,“他是个天策。”
“呵呵。”五毒冷笑两声,站起身就往床边走过来。
陆鸣商心下骤然一紧,已听见那五毒开口:“那我问你,要是哥舒桓明天就得死在潼关了,你是任着他去送死呢,还是要他活?”
“你又胡闹什么——”另一人似想制止。
“没事,我听着他醒了。”五毒轻描淡写地笑道。
陆鸣商尴尬地撑起身子看过去,见除了那个五毒青年之外,还有个白袍如雪的纯阳道长正站在一旁看着自己。那道长的左臂似乎有些与众不同,陆鸣商瞥见觉得奇怪不由多看了两眼。
“当年一时置气落下的一点旧伤,多亏贵谷良医妙手替我做了这义肢,天工之艺果然精巧无双。”那道长看出他疑惑,也不介怀,微微一笑作了解释。
陆鸣商闻言顿时微微红了脸,总觉自己似窥了他人私人,颇不好意思地向那道长颔首行了个礼,又忍不住看了看道长那左臂,问:“这是傅师兄的手笔吧。但道长每遇着阴雨日子是否会觉肩锁酸痛?”
道长略显出惊叹神色,点头道:“傅先生当年也和我交代过,一点酸痛并不怎么碍事。”
“我给道长写个方子,每到阴雨酸痛时道长只要按方调制药膏敷在肩胛处便可缓解。”陆鸣商说着就欠身想下地去找笔纸,被五毒一巴掌拍回原位。
“行啦,自己都还伤着呢就着急上别人了。你们万花谷那烈士脸都快赶超天策府啦。你不好生歇着,回头哥舒又要来怪我,那我岂不冤枉。”五毒嘴上虽这么牢骚着,凑上来摸了摸陆鸣商前额与脉相,确信他并没什么大碍,还是转身给他拿了纸笔过来。
“在下万花陆鸣商,不知两位怎么称——”陆鸣商写了药方递给那道长,才想正式打个招呼,就又被那五毒打断了。
“我叫阿诺苏满,他是洛无尘。我说你们这么端着说话累不累?怪不得你们两家是邻居。”五毒郁闷地抱膝盘坐在一边,轻轻一晃脑袋满身银饰就叮叮当当得响。
那位纯阳宫的洛道长是哥舒桓的挚友李修然将军的恋人,陆鸣商是听说过的。但这个五毒却是个完全陌生的角色。头晚上伤处正疼痛,加之一腔心思全在哥舒桓身上,陆鸣商根本无暇他顾,如今得空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五毒真真是生了一张极貌美的脸,配着他打扮,活脱脱一个风情无限的异族美人。和哥舒桓那种野性喷张的感觉又完全不同。尤其是他那身衣裳,蛇首银钏下露出好大一段嫩藕般莹白的胳膊,直把习惯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