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上拿着一杯水,旁边放着一个垃圾桶,他脸色不太好,明显也是刚醒。
“你怎么了?”他诧异地看着黎邃。
黎邃这才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喘了两口气,抹干净脸上的泪痕,摇摇头,“没事。”
陆商没再说什么,低头盯着手上的水出神。黎邃不敢去看他,梦境实在太过清晰,清晰得简直就像某种诡秘的预示,他害怕得心都揪了起来,那种失去的痛感太真实了,黎邃发誓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一次。
他拖着长长的睡衣走过去,抱住了陆商的肩膀,他知道陆商不会拒绝。
“做噩梦了?”陆商轻拍了拍他的手。
“梦见……梦见你不在了。”黎邃哽咽,他希望陆商能安慰安慰他,告诉他,没关系,梦都是反的,他记得他以前梦见李岩打他,陆商就是这么安慰他的,然而,今天的陆商并没有说这句话。
黎邃从他肩膀里抬起头来,强迫自己从噩梦带来的负面情绪中抽离,看见陆商手上拿着几颗药,抬头问:“是水凉了吗,我给你换热水?”
陆商摇摇头,语气颇有些无奈,“太苦了。”
黎邃一下子觉得有点想笑,无所不能的陆商居然还怕苦?但他没笑出来,他看见了垃圾桶里的呕吐物,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很难受吗?要不要我去叫护理,给你换个别的药?”
陆商拒绝了,“只有这个最快。”
必然是陆商自己要求的,黎邃很快明白,陆商说的苦,并不单单指指药的味道苦,而是指服药的过程不会那么愉快。看垃圾桶里的秽物就知道,他多半是自己尝试过几次但失败了。毕竟才做完手术没多久,食物都还不太能接受,何况是这么苦的药。
黎邃发愣的间隙,陆商又试了一次,他放了颗药在嘴里,以最快的速度含了口水吞下去。然而不等水到达食管,消化道好像受了刺激,条件反射地就吐了出来,咳了一地毯的水。
黎邃连忙把毛巾拿来给他擦干净嘴,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还好吗?”
陆商接过毛巾把脸埋进去,指了指卧室的抽屉,哑声道:“再帮我拿一颗过来。”
黎邃有点不忍心,“吃药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吃呢?”
陆商擦干净脸,无奈地笑了一下:“疼可以忍,但药不吃会活不下去啊。”
见黎邃露出犹豫的神色,又推了推他的手,无声地催促了一下。黎邃乖乖给他拿了药过来,揪着一颗心看陆商吃了吐,吐了又吃,反复试了三次之后终于把药给成功吞了下去。收拾地毯的时候,黎邃都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以陆商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没办法去工地实地考察,袁叔一早就想到了这点,远程安排负责人做了沙盘,配合影像资料,陆商在房间里看过一遍,心里有了个大致决断。
这片地按照原先的规划是打算做楼盘的,取名叫金沙海岸,后来方案废弃,名字倒是保留了下来。金沙海岸的负责人叫刘星铭,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宽鼻头黑眼珠,看着像泰国人,他干活不赖,做事非常细心,陆商桌上的沙盘就是他手下的团队做的,细节处理得十分到位,看着赏心悦目。
晚上陆商请他在酒店包厢里吃了顿饭,大致商谈了一下各自的想法,陆商对这个中年人很是赏识,他年少时期跟随父亲来这里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职员,十几年时间里凭实力一步步做到今天这个位置,每一步都是稳扎稳打下来的,比那些整天坐在办公室偷懒的富二代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也幸亏金沙海岸留在他手里,这几年有关部门持续干扰他们试图收回土地,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挡回去了,当然,趁陆商股权转让之际提出二次投资的也是他。
“我不赞成建楼,这几年的楼不太景气,再说海边的楼也建不了多高,我查看过这几年海南的游客量和旅游点,建水上乐园更好。”刘星铭道。
二人的想法不谋而合,陆商抱拳靠在椅子上,做思虑状,“就是设计周期有点长了,市场部的调研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我晚上让人拿过来。”
“不急,明天中午之前给我就行。”陆商既然露了脸,也就不担心了,消息很快会传到某些人的耳朵里,他现在有的是时间慢慢耗。
两个人都是工作狂,一商量起正事就忘了吃饭,一桌子菜全被黎邃卷了个干净,他没吃过海南菜,光文昌鸡就一人吃了大半只。陆商是没胃口也不能吃,刘星铭则是兴奋的,眼里全是干劲。
散了场,黎邃还一副没吃饱的样子,陆商看着直发笑,让司机开车带他出去看看海景,顺便逛逛夜市,买碗清补凉。
“你不去吗?”黎邃心中猜测陆商可能是累了,他现在病还没好,一顿饭大半也是强撑下来的,但心中不知为何总是存了那么一丝期待。
陆商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摇摇头直接上楼去了,黎邃失望的表情还没露出来,又转过头,交待说:“有想要的就买回来,不用心疼钱。”
我想要你,黎邃话赶话地在心底里说了句,又默默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想什么呢。
海南的夜生活相当丰富,街上人来人往,打牌的卖绿豆汤的排成一条街,半夜十点钟恨不得比白天还热闹。陆商不在,黎邃有些索然无味,在车上趴着窗户看了看夜景,不过既然是陆商让他来逛逛,他自然会把这当成任务一样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