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细雨沾衣欲湿,钟意宽大的白色寝衣随风飘摇,发丝沾了微雨,散乱地扑在脸上。
九苞皱了皱眉,一拍栏杆,飞身跃了下去,落在钟意身边,叫道:“堂主,你……”
“小没良心的!”钟意抬起头,狠狠戳向他的脑门,骂道,“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给本堂主送把伞!看我的贵体都淋湿了,万一生病,你来处理本堂要务吗?”
“……”九苞简直想回到刚才,把那个忧心忡忡的自己一掌拍死。
钟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养你何用?”
九苞撅着嘴,觉得自己完全有理由闹一发小姐脾气!
“早饭的鸡蛋取消!”钟意恶声恶气。
“什么?”九苞大怒,“凭什么?”
钟意冷冷道:“凭本堂主心情不好。”
“不要啊!”九苞历来信奉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即拉着钟意的衣袖,哀求,“我已经好几天没吃到鸡蛋了,鸡会不高兴的,堂主,堂主……又不是我把青谷老人赶走的,鸡蛋是无辜的呀……”
“除非你立即去把他找回来。”
九苞大哭:“……你都找不到,我怎么可能找到?”
“哼!”钟意拂开衣袖,身形一纵,足不沾尘地往绣春堂走去。
九苞眼泪瞬间消失,看着他飘逸的身影,气急败坏地做了个鬼脸,哼哼:“一个老头子而已……搞得跟丢了媳妇一样……这混蛋堂主一定是神经病了!”
钟意回去便关了房门,过了半柱香时间才衣冠楚楚地走出卧房,白衣玉冠,折扇轻摇,仙气缭绕走进议事厅。
“钟堂主。”
一个黑衣男子站起身来,此人身长九尺,丹凤眼卧蚕眉,脸颊刚毅如刀削斧砍,唇角紧抿,勾勒出冷峻的线条。
这就是海天连城的现任城主龙云腾了。
钟意双手抱拳:“龙城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龙云腾略一抱拳,直奔主题:“我听闻绣春堂内出现了乐无忧的身影。”
“是旁人冒充,”钟意否认,“乐无忧十年前便死了。”
龙云腾眼中杀机顿显,一闪而逝,淡淡道:“我已经看过龙天霸的尸首。”
钟意动作一顿:“如何?”
“伤口附近遍布冰霜、滴血未流,”龙云腾沉声道,“正是雪照云光诀的结果。”
“可是光凭雪照云光诀,根本无法认定就是乐无忧所为,”钟意道,“当年乐其姝创此剑诀,不只传给了乐无忧,还传给座下三大弟子,风满楼首徒柴开阳,明日阁常少主,还有……阁下。”
龙云腾抚摸着佩刀:“不错。”
钟意笑道:“那你又如何能认定杀龙堂主之人就是乐无忧?”
“龙天霸的致命伤在心脏,”龙云腾道,“伤口窄且深,非稚凰不可。”
“哈哈哈,”钟意大笑,懒洋洋道,“龙城主是不是魔怔了?天下刀剑无数,能留下窄且深伤口的,怎么可能只有稚凰?信不信我随便找铸剑师打造一把兵刃,都能模仿得一模一样?”
龙云腾目光坚定地看向自己的佩刀:“我与无忧总角相交、情同手足,自然不会认错。”
“情同手足?”钟意唇角带着一丝嘲讽,笑道:“可在下听闻,十年前天阙山遇袭,曾向海天连城发函求救,然而贵城闭门不应,直至风满楼死伤殆尽,敢问龙城主,彼时,你可还记得与乐无忧的总角之情?”
尖锐的诘问迎面抛出,龙云腾紧紧握住刀柄,哑声:“彼时,我在闭关……待我功成出关,无忧已经……”
钟意轻声道:“尸骨无存。”
龙云腾的眼中蓦地涌上极致的痛楚。
送走龙云腾,钟意一挥衣袖,雍容地转身坐在太师椅上,接过茶盏,轻轻拨了拨茶沫,斜眼看向绣春堂管家,悠然道:“我竟不知道张管家如此会当差,随便什么龙云腾、凤驾雾的……都能去看你家主人的尸体。”
张管家连忙垂手走到他的身边,低头赔笑:“钟堂主有所不知,我家主人其实本姓朱,盖因多年前救过海天连城老龙王一次而改姓了龙,所以今日龙城主过来,我也实在是没有理由拒绝呀。”
这渊源钟意并非不知道,当年老龙王曾落难,若非龙天霸和明日阁主仗义相助,早就没有现在的海天连城了,老龙王为表感激,将自己的姓赠与了龙天霸,还把女儿嫁给明日阁主,这在当时也是一段武林佳话。
这些道理钟意都懂,然而他就是不高兴。
郁闷地喝了一盏绿杨春,钟意将茶盏重重放在茶几上,负手走出议事厅。
帘外细雨潺潺、柳色青青,钟意深吸一口气,满腔桂香,仰起头看向檐头滴出的水珠,问九苞:“你觉得这个龙云腾是断袖么?”
啪……九苞脚一软摔在了地上,爬起来,木着一张脸道:“堂主……请容我问一句,你跟龙城主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十年了,”钟意伸手,一滴雨水落在掌心,轻声道,“十年都没放弃对当年旧事的调查,我有理由怀疑他对乐无忧居心不良。”
“可是……”九苞欲言又止。
钟意宽容地说:“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本堂主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九苞挣扎片刻,小声道:“可是……你不是也没放弃吗?难道说……堂主你对那个乐无忧……也……也……”
声音越来越小。
钟意回过头,柔和地看着他:“说呀。”
九苞双手捂着嘴:“不说!”
钟意把玩着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