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应洵吐了口气，忍住掐死对方的冲动，板着脸道：“我先睡觉了。”
钱延像打量怪物一样的看着他。
“到下半夜你喊我起来，我来守着阳阳，换你休息。”
沈应洵说到做到，也不管钱延的反应，自顾自领了个窄小的陪床过来，和衣躺下。
“你……”钱延有些口吃，“你不是不在外面过夜？”
沈应洵烦躁的瞪他一眼，钱延顿时不敢说话了。
夜渐渐的愈发深沉，钱延望着病房的窗户发了会呆，帮阳阳理了理被子，又蹲下身，看着虽然并不安稳总在不断翻身，却显然已经进入睡眠状态的沈应洵。
他当然不会忍心去半夜喊人醒来，阳阳这种情状不是第一次，他自己的身体机能都早已习惯。
之所以没有拒绝，只是在这样的时候，因为有了对方的陪伴，他便觉得安心。
一瓶水已经吊完，护士来换了吊瓶。钱延坐到床边握住阳阳的小手，感觉到逐渐有力的脉搏，又低头看看沈应洵端正英俊的脸和脖上熟悉的围巾，微微笑起来。
压抑了一晚上的心情在此刻有了丝奇异的松懈。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不算太倒霉，甚至有些幸运。
毕竟这是第二次。
在最难熬的时候，有眼前这两个人的存在。
☆、第十三章
沈应洵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蒙蒙亮。
他不适的动了动僵硬的腰，掀开身上不知何时被盖上的被子，见钱延正坐在阳阳床边微笑看着他，不禁有丝懊恼。
他的睡眠很浅，在那个充满回忆的一度被认为是家的地方，他几乎每夜都会准时醒来，再自虐一般半睡半醒的熬到天明。
哪里想到来了医院换了环境居然睡过了头，还一夜无梦。
“阳阳好些了，”钱延低声说，“医生来过，让他白天做一次透析。你先去忙吧，别耽误了工作。等阳阳醒来，我会和他说。”
他的神情疲惫，眼里有血丝，显然一夜未睡，但嘴角却微微扬着。
沈应洵不由更为尴尬，草草整理了衣服简单道了个别。
“沈总，”钱延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在身后说：“谢谢你。”
他记不得他向这个人说了几次谢谢，但除了用这三个字表达心意，他也想不出其他法子。
沈应洵闻言回过身，又避开他真诚的眼神，点点头离开，脚步匆忙的就跟逃难一般。
他突然觉得他面对钱延那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什么也不是。
没想到到了傍晚，钱延主动找上门来。
“沈总，这是五百块钱。”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放在办公桌上，轻松的开着玩笑占着口头便宜：
“本来还想再给沈总加点利息，但想想都是自己人，谈钱多伤感情啊是吧？”
“既然知道是自己人，”沈应洵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把钱塞回他手里：“那就不用还了，给阳阳买点东西。”
钱延握着钱没作声，看了他良久，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句：“阳阳醒了。”
沈应洵当然明白他话里之意，顺着他的话往下接：“那我能不能跟你去看看他？”
钱延吁了口气，牵了牵嘴角：“欢迎之至。”
还在病床上的阳阳见到沈叔叔高兴的不得了，脸上洋溢着大大的笑容，要不是身体不便，简直恨不得跳起来扑进沈应洵怀里。
沈应洵在他身边坐下，捏了捏他的脸，说：“阳阳要加油，争取早点出院。”
“嗯！”阳阳用力点点头，懂事的说：“阳阳一定要养好身体，不给爸爸增加负担。”
沈应洵一怔，看着阳阳认真的小脸心不由一酸，旁边本来笑着望着他们的钱延已经别过了头，默默看着窗外。
陪阳阳又坐了会，沈应洵看了看时间：“要不要去买点什么吃……”
话音未落病房门被推开，走进两个熟人来。
拎着保温桶的是企划部那个总容易脸红的小男生梁旭，跟在后面的则是招商部那个永远没个正形的侯谦。
三人的目光对上，于是每个人的眼里都分明的写着“你怎么在这里？”。
阳阳却兴奋起来，脆生生的喊：“小叔叔，侯叔叔。”
“欸？”侯谦闻言目光离开沈应洵落在他身上，佯作生气的撇一撇嘴：“小阳阳你再这么喊我要伤心咯。”
阳阳大眼睛骨碌碌转了转，又笑颜如花的叫：“谦哥哥。”
“乖。”侯谦笑眯眯的道。
沈应洵暗暗在心里骂了无数句不要脸。
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居然装嫩装的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