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又细细碎碎地说了些话,终于互相搂着肩膀,回了寝室。
第二个周末,沈彦川和常夏约好,跟他一起去看望常卫国。看到儿子带了朋友来看望自己,常卫国喜出望外。他撑着身子起来,想给沈彦川做点东西,招待招待儿子的朋友,最后还是被常夏拦了下来。
沈彦川努力地想从这个男人身上找到一些常夏的影子,却发现实在是很难。常卫国则对面前这个进退有度,大方有礼的少年印象很好,他问了沈彦川几个问题,得知对方是儿子四年多的同学,两人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之后,忍不住又嘱托了几句,他请沈彦川多和常夏来往,多照顾常夏。沈彦川自然一一应了。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常卫国第一次吃到儿子做的饭的时候,还惊叹过儿子的好手艺,可细想一下,心里剩的就都是苦涩了。
这几个月日子过得格外快。常夏一到周日就忙得团团转,既要去看望姥姥,又要回家照顾常卫国,到十月末的时候,常夏不得不跟学校申请走读,常卫国的身体,已经完全不行了。
常夏想送常卫国去医院,常卫国却不同意,他知道自己这病,去医院也就是往外扔钱,什么问题都不解决。他总是用枯瘦的手拉住常夏,长长久久地看着儿子,似乎是想在最后的时刻,记得儿子的样子。
直到最后几天,常夏跟学校请了假,衣不解带地照顾常卫国。终于,一个雪夜里,常卫国跟着风雪一起走了。
常卫国的丧事,是在姥姥和邻居的帮衬下,料理完的。离家多年,常卫国早就没了朋友,剩下的五六家亲戚,也只是象征性地来看了看常夏,他们大概是可怜常夏,约好了似的,每家给了常夏二百块钱。
倒是邻居一家,不仅忙前忙后地帮忙,最后又给了常夏一千块钱,让常夏以后就把他们当爷爷奶奶,多多走动。
夏丽云穿了一身红衣,在最后一天露了个面,连邻居老两口都看不过去了,常夏的反应却很平静,或者说,对于夏丽云做出的任何事儿,常夏大概都能平静接受了。
常卫国跟他爸妈葬在了一起。这整场葬礼,也没有花掉多少钱。可笑的是,夏丽云不知道从哪听说,常夏接了两千多块钱的礼金,吵吵嚷嚷地就上门要钱来了,常夏看着面前那个面目狰狞的女人,最后那点心,也彻底死了。
常夏掏出一千块钱,递给夏丽云,最后喊了她一声妈,心如死灰地说:“妈,我再不欠你什么了。”
常夏在常卫国去世的这间小屋子里守到第四天的时候,沈彦川来了。
这些天,常夏表现得格外成熟,他强绷着自己,忙活完里里外外的一系列事儿,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睛也熬得血红。姥姥心疼地劝他休息,常夏嘴上一一应着,但还是忙前忙后地处理事情。他没有哭,也听话地每天按时吃饭,只是晚上的时候,独自睡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怎么也睡不着觉。
安葬完常卫国,常夏终于松了那口气。姥姥把找上门的沈彦川带到常夏家时,看到常夏在屋里躺着。姥姥叹了口气,拉着沈彦川去一边,交代了几句:“小川,姥姥就不进去了,之前姥姥在这,夏儿还得强颜欢笑地陪我,你看着他吃好饭,然后就陪着他好好睡一觉吧。”
沈彦川点头答应,他接过姥姥做好的饭菜,扶着老人走到车站,送老人上了车,才返回常夏家。
看到侧躺在床上的人,沈彦川呆立了半晌,他脱了鞋,爬上床,从背后连着棉被一起,把常夏紧紧地抱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