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船,其渊便去了阁室里补眠。
“落,皇上到扈地了,那就……快了吧……”不惊看着户牖外的朝霞满天。
“按说……”落看了看不惊脸上的神情,有些犹豫了,“是这样。”
落站在不惊身后,等着下文,却是发现他没再说话,只沉默地看着天际。
不惊也不明白自己的情绪,如一叶即将着地的秋叶,该安着心,却还是有些惆怅。自己隐姓埋名在外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哥哥,为了莫桑。临到了,却是踌躇了。随着日子越近,心里也越发不安起来。到最后,他会用哪种眼神看自己?怨恨,还是冷漠?不过,本就只见过几次,只是再没有那种随和与倔强了吧。不惊想起那人平和与疏离的神情,无奈地淡淡一笑。
船开的很平稳。千山沉寂,流水潺潺。微风里,朝起暮落,一切倒影在澹水里,那么平静。船舸划过,水面轻漾,扰乱了一池秋水。
入了夜,开始星星点点飘起了雨。到早晨,已绵延成了千丝万缕的银线。
薄言走进舱室的时候,就看到白泽芝披了件薄披,坐在窗牖边。
“我还道你是不会想起来要加一件衣袍的。”薄言道,一面将一只石钵和圆木盒放在一边矮桌上。
“夜鸢给的。”白泽芝朝他看了过去。
薄言这才一副了然的神情。他走到白泽芝对面,替他诊了一下脉。
“调整的药方我会安排下去,只是你也要自己注意了,别这般不当心。”薄言道。
白泽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师傅,”木蓝举着个小炭炉走了过来,“我放桌上啦。”
薄言点点头,一指:“就那吧。”
“阿木,”白泽芝乐了,这两天都没怎么见木蓝出过房门,“你这终于适应了?”
木蓝抓了抓头,坐到一边:“呵呵。”
薄言盘膝坐在榻上,看了看那小炉里的火。小炉里的火温温地燃着,上面放着一只紫金小壶。薄言打开圆木盒,白泽芝探头一瞧,那圆木盒里还有几个隔断,深深浅浅地放了些东西。薄言将石钵放到榻上,捏了一小把云雾放进石钵,抓了些落生、胡麻、金盏等一起放进,拿杵打着圈轻轻舂着。
没过多久,云雾的淡淡清新,落生与胡麻的松香,金盏的药香轻轻飘来。白泽芝时不时地瞄上一眼。
“我这是赶巧了?”兰煜走了进来,看着薄言笑道。
薄言淡淡一笑,伸手打开紫金小壶看了一下,又盖上。木蓝上前,将茶盏一一摆好。石钵里的几样物什都舂磨成了粉,薄言捣了两下,觉得可以了,便放下杵。薄言将淡绿色粉末分进茶盏,又捻过几粒大盐,拿起紫金小壶往里一冲,顿时一室飘香。
各人拿上一盏,慢慢品茶看雨。
在这秋雨绵绵里,玄衣人已日夜兼程赶到了扈地。齐隆商船到了扈地的码头便停靠了上去。而那玄衣人在船停靠之后,便改容换装成了一名平平无奇的商贩,消失在人来人往的码头。商船只停靠了半日,卸下些货品装去扈地的齐庄商号,又装上了些扈地生产的绫罗绸缎,便离开了扈地码头。
那平平无奇的商贩走进齐庄商行,随意看了两样货物,便一闪进内室。
“主上,您到了。”一位微胖的中年男子早已等候在齐庄商行内室。
那位平平无奇的商贩换下外衫,露出原先的玄色衣衫,坐到了主位上。
中年男子端了茶奉上,候在一边。
玄衣人喝了口茶,垂眸问道:“泊古镇周围几个镇的粮收了多少?”
中年男子闻言马上凑了上去:“这半年泊古镇方圆三千里之内已收粮三十万石。”
“可有人注意?”玄衣人依旧垂眸看着手中那碗茶。
“属下这半年从每个粮店每日收进,日日积累,目前没有发现他人查探这方面情况。”中年人答道。
玄衣人点点头,喝了口茶道:“溱水关附近收粮多少?”
“溱水关方圆两千里仅收到八万石。”中年人答道。
“溱水关粮草大部分集中在军营中,方圆千里之内多是丘峦沟壑,能收到八万石已是花了不少心血了。”玄衣人看了中年人一眼。
“属下幸不辱命!”中年人脸上沉着的脸色终于有些喜色。
“通知下去,将所有收来的粮运往莫桑。”玄衣人摩挲了几下杯沿,“两日之内务必送离燓厦,两日之后全国收粮。”
“是!”中年人沉声答道。
“马上可以收棋了。”玄衣人放下茶盏。
“主上,罗那那边可要……”中年人跟问了一句。
“暂时先等着,”玄衣人起身,淡淡一笑,“到收网的时候,一个都跑不到。”
“是!”中年人俯首,看着主上脸上留有奔波赶路的倦容,便道,“主上是否要安排去别苑休息。”
玄衣人看了看窗外的天空,过午的天际还是那般暗沉萧瑟,雨点打在瓦上悉悉索索作响。许久,玄衣人摆了摆手。
中年人便退了出去。
玄衣人翻出乌瓦青墙,身后一位马上持了把油纸伞递了过去。玄衣人打开伞,在湿答答的青巷中缓缓走去。
因着雨天的缘故,出了清冷窄僻的青巷,拐到平日里热闹的巷子也未见几个人。两边的店铺虽开敞着大门,却是门庭冷落,掌柜店员要不巴巴地撑着头看着门口,要不就是杵在一边打盹。街上难得会走来一两个行人,也是匆匆而过。
玄衣人虽被油纸伞遮了大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