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叶峥歉意地笑了笑,“我有点激动,一时间没忍住。”
沈长珏点点头表示理解。
叶峥上下看了看沈长珏,除了落地时手臂部分的擦伤有些渗血外,没有别的伤口。又看了看周围散落的机械,最后在瞄到国师尸体的时候,微不可察地一顿:“你是怎么,没事的?嗯,我的意思是,你是用了什么方法才没有……嗯……”叶峥有点语无伦次。
沈长珏的脸上第一次显出些哭笑不得:“你忘了。罗晨的飞行工具,你也有。”
叶峥一下子恍然大悟。不错,在他们离开岚国的时候,罗晨为每一个参与任务的域使都配备了新发明的飞行器,以免遭遇空中事故或者是突发情况。当时叶峥还迎合着赞赏过几句,只是一遇上关乎沈长珏生命安全的事情,他就将这些明明白白的记忆都抛之脑后了。
“是我担心则乱了,下次我会保持冷静的。”叶峥自我检讨,但下次能不能保持冷静,他还真的说不准。
沈长珏点点头,接着说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国师对我说了几句话。他说:‘你的搭档太关注你。这么乱来,可不会成功。’”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们会。”
“说得好,”叶峥赞赏,“他还说了什么?”
“不过我羡慕你。”
叶峥失笑:“……他说的?”
“嗯。”沈长珏简短地答完,又突然问,“你说,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愿意一直辅佐一个无能之主。”
叶峥转过身去看那位国师,纤细的身材,长眠在一片血色中,了无生机。无论言行再如何女性化,再如何古怪,都掩盖不了这是个优秀人才的事实。懂人心,懂治国,难能可贵。
“你又怎知道崇国的国君一定是一位无用之人?”叶峥反问,“许多事情,也许只是我们不知道,也看不明白。别人说的那些,并不一定是真相。容不得我们胡乱猜测。”
“……他,大概也有故事。”沈长珏难得一见地感慨道。
“是啊,谁没有故事呢。”叶峥拉着沈长珏,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只是旁人的故事终究都是旁人的,与我们无关。”此刻叶峥回答起这样的问题来,答案总是显得过于无情了些。
沈长珏突然停下脚步,叫住叶峥,问道:“我们平常杀的人,都做错了什么?”这话看似心血来潮,但仔细品味却能觉出提问之人是细细思索过一番的。
沉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地阖上,里面的情形被重重地掩上,如同棺椁盖上了棺盖,此后一切尘封。
“或许什么也没有。”叶峥说得坦诚,“只是这些并不是我们不动手,不完成任务的理由。”
“人人生而立场不同,你我自成为岚国域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一切,包括国师的死亡。”叶峥难得对沈长珏这样严肃,“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题,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在这样的前提下,作出决定,比你想象的要容易得多。”
“我们国家有国师吗?”沈长珏忽然问了这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有。”
“那如果他被别国的域使杀害,你会为此惋惜吗?”
“啊,那真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叶峥说,“我只能说,这是一场盛大的博弈,而他们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当我们不是生死局中的当事人,我们很难体会局中人物的心情。甚至,我们可以有无数种情绪,譬如伤心,譬如怜悯。但是,当我们身在其中时,这些情绪就都与我们无关了,这时候我们唯一在意的就是自身的生死和任务的完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时候的我们,才是最客观的。”
叶峥没有代入自己的任何一种感情,也没有任何自己的评判,他只是这样严肃地将事实说给沈长珏听。剩下的,就是属于沈长珏自己的评判了。
沈长珏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随后点点头:“我明白。”
“这么说吧,我和崇国国师,你总不希望我死吧?”叶峥难得话多了点。看出沈长珏已经想通,此时再开口已经多了几分轻松。
沈长珏的回答自然永远都态度认真:“当然。”
叶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曾经当他作为旁观者看着另外的人死去时,他也为此而感到迷茫和怀疑,觉得这个世界上谁也不该死。当然,确实没有人该死。只是很久之后,当他自己面对死亡,面对你死我活的时候,他才开始明白,比起自己的生死存亡,外人的去留,全都变得不值一提。
这不是自私,而是一种本能。
每个人都会怕死,哪怕再怎么说着自己不在乎的,最后都还是会倾向于活着。
死其实最容易不过,但是每个人活着的原因,归根结底不过一句“不想死”。
他跟沈长珏说这些,也不是想让对方变得草菅人命,而是想让他走出这道坎儿。作为域使,少有人没有经历过这些情绪,早些走出来总是有利的。况且……如果一个人要无所畏惧,那必然要无所顾忌。
叶峥看了看走在身边的沈长珏。
他已经有了顾忌。他希望沈长珏永远不会有。
***
叶峥和沈长珏二人回到国师馆大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组里的成员,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到齐。远远望过去,人员已经没有来时那样整齐,许多人脸上都有一丝疲惫,更有人看上去显得极其狼狈。
远远地看到两人,有人眼里露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