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心想那亭子里坐的都是讼师,平素最讨厌的就是官,你眼巴巴地上去,只怕要灰头土脸地下来,这也不打紧,莫要因此借故留难我们学院才好。
陶墨哪里知道他的心思,正要继续往前,就被老陶漫不经心地挡住去路,道:“少爷,金师爷在那边。”
他顺着老陶的手看去,果然,金师爷正穿着一件深蓝棉袄坐在石凳上,啜着小酒与人说笑。
陶墨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亭子,心中挣扎了下,终是抬脚朝石凳的方向走。
从他一进来,园中人多多少少都竖着耳朵倾听他的动静,如今见他往石凳走,都引颈去看。
那金师爷像是早料到他会来,坐在凳上敷衍地拱了拱手道:“县老爷安好。”
陶墨叹气道:“不好,一点也不好。”
金师爷拿眼睛斜睨着他,“莫不是我出了什么差错?”
陶墨道:“我缺个师爷,金师爷可愿屈就?”
金师爷道:“我年老体弱,早已不胜其位。”
陶墨继续叹气道:“所以我一点都不好。”
旁人听他们答得有趣,都静下来细听。
金师爷道:“本县人才济济,想个师爷简直易如反掌,县老爷何必忧心?”
陶墨伸出手掌,翻了一下,然后看着金师爷。
金师爷也看着他。
半晌,陶墨道:“我翻了。”
“……”
“所以,你跟了我吧。”陶墨认真道。
金师爷嘴角微抽。他虽然不想承认,但眼前这个情况实在有点像……追求女子。“县老爷何必这样执着?”
陶墨想了想道:“我记得曾经有一句很有名的话。”
“哦?哪一句?”
陶墨在嘴巴里咕哝了一遍,才信心十足地开口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之。”
金师爷:“……”早知道,他应该在家中等他的。
5、新官上任(五) ...
“金师爷,你就从了吧。”书生多是好事之人,不免起哄。
金师爷脸色煞白,脑袋里兜兜转转那么多话,竟是一句都驳不出来。
陶墨还眼巴巴地等着他的答复。
老陶只好道:“少爷,纵然你求才若渴,这句话却是有些不妥。”
何止有些不妥,简直是大大的不妥。金师爷只恨自己不能站在老陶身边,对他耳提面命。
陶墨郁闷道:“用得不好?”
“倒也不是不好。”大庭广众之下,老陶也不好点破,只是道,“只是有些用力太过。”
陶墨道:“难道要说,弱水三千,我愿取两瓢饮之,金师爷,你可愿作这第一瓢?”
瓢?还是嫖?
金师爷已经不是脸色发白,而是发青了。
其他书生闷笑不已。
“好。”金师爷脸色变了数变,突然皮笑肉不笑道,“蒙得县老爷另眼垂青,金某受宠若惊。金某本非作势拿乔之人,这便应下了,愿为东家效犬马之劳。”
前一个县老爷,后一个东家,态度上的转变已说明他是真的答应。但老陶总有几分不安,他看得出,金师爷是为着争一口而答应的,并非真心想为陶墨效力。只是事已至此,再解释也是徒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陶墨见金师爷答应,心中松了口气,脚步立刻一转,朝亭子走去。
老陶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可惜等陶墨到时,亭中众人已经散了。
陶墨不甘心地问旁人道:“刚刚亭中还坐满了人,怎的不见了?”
那人道:“顾射要走,他们自然也跟着走了。”
陶墨懊恼。按理说那么多人离开,自己断无不知之理。定是刚才人多嘴杂,众人有哄笑,所以才不曾注意。
老陶见陶墨神情沮丧,轻咳一声道:“难得当地文人聚会,少爷应该多结交结交才是,也好为在此立稳根基打下基础。”
陶墨一省。是了,来日方长,他又何必急于一时。
想着,他便听话地朝众人聚集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