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我们这桌的菜怎还不上?”裴云惜质问。
小二赔笑道:“实不相瞒啊客官,今日宾客满座,后厨都忙翻啦,上菜比往日都要慢……”
“如此便可敷衍我们?嗯?”裴云惜本想圆满地招待贺廉好吃一顿,没料到遭遇此等状况,顿觉颜面难存,“莫非是店大欺客?”
“唉哟这位公子,您这么说可冤枉咱了呀,今日临时加了桌上等包间,掌柜的道不可怠慢,这不后厨就先烧起那桌的菜来,把您二位耽搁了嘛,小的这就催催,催催。”
也不知是哪位大官出门吃喝,排场偌大,还霸道插队,裴云惜只道这天下官家乌鸦一般黑,不免气愤,却又无可奈何,“那你赶紧去催,等等,先端坛酒上来再说。”
“这……又实不相瞒啊客官,咱家好酒品种甚多,不知客官要哪种?”小二谄笑道,脸上满是笑褶。
裴云惜道:“有哪几种?”
小二看出他是新客,一窍不通,不免有些心中不耐,但仍是谄媚道:“十来种,咱也说不清呀,不如客官亲自下酒窖尝尝?”
这摆明是不愿多介绍,直接差他们下去自己挑,裴云惜虽生长于临安,却是从未在这等豪华酒楼大肆花销,因此不太懂规矩,岂料正因自己的无知,便受人轻看,这令他难堪不已。
“你——”
“等等,我下去挑罢,云惜这天热气闷,你又大病初愈,不宜多动。”贺廉淡定地出来打了个圆场,他自然知道这小二心中瞧不起他们这种布衣小客,这高档酒楼的小厮也是相当会狗眼看人低。
贺廉随着小二下楼去了酒窖,裴云惜独自坐在露台栏杆旁,他后知后觉,这座位也是相当糟糕,紧邻室外,炎热万分,稍过些时日,日头偏西便可打照到他们身上,活活晒脱一层皮。
唉……有道是人善被人欺,裴云惜苦笑,若自己不逞能非带贺廉来这种金贵地方,而是寻个寻常酒楼,怕是也不会如此丢了颜面。
他趴在栏杆上,向下眺望,却见不远处浩浩荡荡走过来一群人,前拥后簇,衣着光鲜。莫非是哪家贵公子大驾光临?裴云惜百无聊赖,便盯着那群人由远至近,眼看着朝望湖楼而来。
咦?
为首的不是临安城的知县么?在他身边的好像是……知州?再后面似乎是几个官吏……裴云惜默数着人数,忽的,他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戴洺洲和薄肃……
为何他们俩也在?
傻子,不在才怪。裴云惜惊愕之余,唾弃了一番自己的大惊小怪。正当他打算缩回脑袋,却瞥见有人抬头望着他这边。
今日某人身着一件雪白长衫,罩衫的袖口衣摆上皆绣着淡蓝色的花叶图案,淡雅别致,令人眼前一亮……裴云惜一愣,立即缩回头,心止不住地乱跳。呼呼,他看见我了?说不定没有?谁叫他穿得如此显眼,想不发觉都难……
裴云惜胡思乱想着,安慰自己,却仍是在看见某人走上二楼,直冲他这边走来时,身心绝望。
临近望湖楼时,戴洺洲察觉薄肃有些出神,便出声提醒:“慎言?你是不是要热晕了?”
薄肃一怔,收回略有所思的眼神,冷冷地瞥了戴洺洲一眼,“谁热晕?”
“我见你脸色不好,当你受不住热,这种场面说起来不该硬拉你来。”戴洺洲在官场也并不是顺风顺水,官低人一级,便得低头顺从,今日知州巡视,又念念不忘望湖楼的西湖醋鱼,有眼力界儿的知府赶忙命人订了桌酒席,这不,一群陪客浩浩荡荡跟着人家屁股后头来了。戴洺洲嫌无趣,硬拉着薄肃赶场。碍着薄肃皇亲国戚的身份,大伙儿倒是客客气气的,也不敢招惹他。
薄肃紧盯着望湖楼二楼的一角栏杆猛瞧,快道自己眼花了不,跟着众人上了二楼,他便推托如厕,一人脱身而出,直往那角落而去。
果真,并不是他眼花。
“云惜。”他还未走近便叫道。
然而裴云惜却是浑身一抖,眼神透着不明意味的惊慌,“薄、薄公子……”
“你……一人在此?”薄肃瞧他桌上并无佳肴,心道可能是刚到。
裴云惜的手在桌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努力稳住自己,还以笑颜,道:“薄公子,竟是如此巧,呵呵,在下与人相约此处,喝杯小酒。薄公子若是有事,便不打扰了。”
薄肃微蹙眉头,他不明白前些日子裴云惜对他还是温温柔柔的,今日怎如此疏离局促,“我无事,见你在此,便来问候。”
他坦然无垢地看着裴云惜,这教裴云惜愈发无地自容,心中焦躁,这人好本事,明明心知肚明,却装作浑然无事,好教他愈发无所适从。
“在下见薄公子与知州一行前来,怕是有要事,便不想多耽搁薄公子的事务了,在下……”
欲言又止,黏黏糊糊,这话该如何出口?
薄肃既非傻人,怎听不出他话中的驱赶之意,顿觉不悦,开口道:“怕是我坏了云惜的好事?”
“岂敢!——”裴云惜忙摆手,暗暗咬牙,“薄公子怕是会不喜在下的好友,皆是布衣之流,不配与薄公子同席而坐。”
“我何时说过——”
“慎言,你怎在此处?”身后传来戴洺洲的声音,薄肃回首,“你在此处作甚?咦,裴二公子?”
戴洺洲歪头瞥见裴云惜,自然地问候。
倒是裴云惜,犹如惊弓之鸟,肃然起立,恭敬道:“戴大人,多日不见,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