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聂原不熟。其实这倒没什么,乌天对于“混熟”这件事再熟悉不过了,男生和男生,坐在一起吹会儿牛逼,打场球,再一起打次架,就熟得称兄道弟了恨不得拜把子了。
但问题是,聂原这小子不是那种能一起吹牛逼打球打架的人啊!他喜欢干嘛?看书做作业吧。乌天想象了一下两人坐在一起讨lùn_gōng课的画面......发现自己根本想象不出来。
不过话都说出来了,人家也跟他上了公交车了,他总不能再微微一笑说“哥们刚刚我就是脑子一热现在我正常了你回去吧”。
乌天暗暗叹气,果然在书呆子学校待久了,要傻。
后来果然不出乌天所料,聂原问,“请问你家……哪能写作业?”
那语气小心翼翼得不行。
乌天冲聂原笑了笑,“跟我来。”
坐公交车坐了将近一个小时,聂原有点晕车。但等到他跟着乌天走进他家小区,他发现,自己晕得太早了。
怎么还有这样的小区啊。
聂原家在农村,压根谈不上“小区”。他对“小区”的认识来自读初中的县城——无非是楼房一栋挨着一栋,那么一小片楼房挤在一起,外面围上一圈铁栅栏。
乌天家这个,怎么和他以往见过的不一样?
从脚下绵延到远处的绿地,还有被微风掀起涟漪的池塘,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树,开着香气幽幽的花。
进大门后走了半天了没见着房子。
乌天走在他身侧,轻咳了一声,“我家离门口稍远点……再走十来分钟就到。”
聂原尽量保持表情的镇定,“哦。”
又走了一会儿,绕过池塘,聂原才看见房子,可也不是居民楼,是别墅。
一幢幢别墅全都掩映在高大浓密的绿树之下,走近了才看得见。
聂原跟乌天进了他家。
第一个感觉是,大。那客厅里的电视不似聂原家的“小豆腐块”,而是又大又薄,挂在墙面上。白色的大理石地板可以隐约倒映出聂原的影子。客厅里除了沙发和一张小桌子外再无其他家具,显得空荡荡的,估计打羽毛球都没问题。
也有点冷清,沙发上都罩着布单,不像经常有人在家的样子。
乌天好像看出了聂原的疑惑,轻声说:“家里平常没人住。我爸妈,回家比较少。”
聂原匆忙说:“你家真大。”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答非所问,聂原头顶传来乌天的笑声,“太大了也不好。”
两人换了拖鞋进屋,乌天走到沙发前攥住沙发上布单的一角,轻轻掀了起来,将一整块布单拖下了沙发。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细微的灰尘被扬了起来。乌天走到窗边开窗通风,夏天的微风热乎乎的,吹到脸上有点粘。
“你先坐,我去烧点水喝。”乌天说着指了指刚刚他抽走了布单的沙发。
“嗯,好。”聂原走过去走下,暗自感慨这沙发怎么这么还背在肩上,忘了脱下。
乌天烧上水回来,走到聂原身旁坐了下来。
“那什么,你别跟我客气,放开了玩儿。”乌天说。
聂原感觉很不好意思,“嗯……这几天麻烦、你了。”
乌天站起身来,“不麻烦。我洗澡去,你把你带来的换洗衣服准备一下,我洗完你洗吧?”
“啊?”
“怎么了?”乌天扭头看着聂原。
“那个……”
“嗯?”
“……咱们直接从教室走的。”
“……你没带衣服?”
“嗯。”
“穿我的吧,反正咱俩体型也差不了多少。我洗完了给你拿去。”
“……”
乌天在衣柜里刨来刨去,这条不行,这条不行,这条也不行。
其实乌天那句“反正咱俩体型也差不多”是违心的——老子怎么不比那小子高出半个头?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太瘦了。那细胳膊细腿看着都是晃悠悠的,一折就能断。而乌天拜以前频繁的约架所赐,虽然算不上壮,但肌肉还是有的。
上衣大点无所谓,关键是裤子不好找,说到裤子,乌天想,还好家里有新的内裤——不过他那一把细腰穿着肯定也大——这可就没办法了。
乌天把脑袋伸进衣柜里找,闷出了一头汗。不过总算找着一条合适点的短裤。
是不知多久以前他随手在地摊上买的,当时太热,便买了小一号,裤子没过膝盖,穿着凉快。洗的时候缩水严重,干了就没法穿了。
空调的制冷效果渐渐加强,乌天把衣服递给聂原的时候,浴室里暖洋洋的蒸汽从敞开的门里钻出来,带着清清爽爽的薄荷味道——是他刚刚用过的沐浴露的味道。
乌天倚在沙发上,舒服得又有点犯困。已经六点半了,天大亮着。
乌天喜欢夏天,白天很长很长,让乌天觉得自己精力充沛,不像冬天,天一黑就觉得很晚了,只想裹在被窝里不动。
乌天正乱七八糟地想着,耳畔的水声就停了,又过了一会儿,浴室的门开了。
……
原来这小子长这样。乌天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