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灭族 (1/2)

大晋，崇德二十一年，初夏。

雷霆的巨响再一次从北宫门传来，即便呆在冷宫里，楚明熙都能很清楚地听到敌军铁骑踏破宫门的声音，轰隆隆，像潮水似的，似要劈开天际。

“熙儿，熙儿，你听见了吗？是不是你父皇来救我们了？”

穿绛紫宫装的女人从身后那张冷冰冰的木床上爬下来，急促而慌张地跑到正对着密封窗子发呆的明熙面前。

“是不是？熙儿，是不是你父皇来救我们了？”

明熙侧头看向女人，女人的妆容和她的装束一样整洁，仿佛她还是昔日大晋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明熙朝她伸出手，轻轻擦了一下她细纹蔓延的眼角处一点隐约的泪痕，女人涣散的眼神颤了一下，再一遍询问：“熙儿，你父皇要来了是不是？他会救我们的是不是？”

明熙艰难点头，“是，母后，父皇……就要来救我们了，还有长昀哥哥也会来救我们。”

话一落，强忍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父皇，父皇不会来救她们了，父皇的尸身已经悬挂在承德殿里一天了，现在能救她们的只有她的堂兄楚长昀了。

这时候，外头的雷霆声一道强过一道，女人愈加激动，紧紧拽住了明熙的衣袖，“熙儿，熙儿，想要夺我们楚家江山的是那些南宁国的余孽吧？那些可恶的南蛮们，竟然敢来我大晋的国土上抢江山，我看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她兀自说着，神色突显癫狂，转身就要奔出殿外，明熙死死从后抱住她的腰身。

“母后，母后，你冷静点，父皇会来的，我们一家会团聚的！这个天下是儿臣的，是儿臣的！”

楚家付出了多少心血才开辟了这个辽阔国土，祖祖辈辈呕心沥血、辛勤耕耘，才奠定了如今长达两百年之余的楚氏江山。

她身为她父皇唯一的嫡长女，为了护住这个天下，更是女扮男装做了十八年的东宫太子，她怎么忍心让这个本该属于她的天下落到南宁反贼手里？

“这个天下，是我楚明熙的！”她掐紧了母后要拂开她的手，眼里弥漫隐忍的泪水，“叛贼不可能从我手里夺去！”

女人听了，终于安静下来，涣散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安详的神色。

“这个天下是我儿的，我儿是龙凤之躯，贼人如何能逆转乾坤？”

明熙重重点头，也终于将目光落到门扉外映着的火光里——随着潮水般的敌军进宫，宫里各处起了大火，意在烧死他们这些幸存的前朝余孽。

敌军里应外合从外城攻入皇城，只用了短短两天时间，地上躺满尸体，河里浸满鲜血，整个京都一时间似乎成了人间地狱，哭喊声、厮杀声连日来没有消停过。

整个皇宫都像翻了个个儿，宫人逃的逃，死的死，到处都是尸骸和鲜血。

父皇就是在昨日敌军攻城的时候被南宁大将宇文煜一刀割破了喉咙。这样残酷的死法当场逼疯了母后。

明熙心里就像坍塌了一座城池，连天地都暗晦得溃不成军，若不是考虑到她的堂兄楚长昀还在从潭州率领三万军师赶回京城救援，她恐怕当时就跟宇文煜同归于尽了。

活着等楚长昀支援是她现下心里唯一的信念。

“熙儿，你父皇到底什么时候来？”许是等待的时间太久太压抑，皇后又挣扎着问了一遍。

“快了。”

敌军攻城之时她早已派了贴身的太监张弄秘密出宫传信函给楚长昀。

只要楚长昀带领军队一到，楚氏不会亡国。

潮水般的闷雷声似乎就在耳边，殿外的火光越来越亮。

明熙听见了轰隆的烟火声。

皇后显得很激动，“来了吗？来了吗？”

落锁的宫门突然“咣当”一声被人从外撞开。

皇后惊跳而起，不顾一切就要扑到门前，明熙连忙拽住她，并极快地从一旁抽出一把早就备好的青龙长剑。

她护住母后朝破门而入的人砍了一剑，那人急速避开，匆忙喊道：“明熙是我！”

明熙执剑的手一顿，待到看清来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全身所有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

“长昀哥哥，你终于来了！”

眼前的男人虽然穿着一袭染血银甲，但温文尔雅的气质不减半分，琥珀色眸子一贯透出让她安心又温暖的眼神。

从父母双亡的落魄世子，到被她父皇亲封北府世子尊称，再到少年英勇领军边防，楚长昀一直没有让她和父皇失望过。

明熙感觉看到了希望，“大军进城了吗？敌军被剿灭了多少？”

她一边说一边想要扶住身后因为情绪不稳而站立不住的母后，母后痴呆的眼神往大火弥漫的门口一望，忽然睁圆了眼睛，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母后，母后！”

明熙连忙拉住她，她不住挣扎，想要往后退，眼里无尽惊恐，像看到了什么怪物。

“快跑，熙儿快跑，叛贼要来抢你皇位杀你父皇了，快跑快跑——”

明熙拉不住母后，只能迷茫回头。

她自大火中看到了一张额头带着血色长疤的粗犷面庞，那张面庞阴森寂寂，手里提着一把滴血的大刀，像地狱恶鬼似的慢慢从外面走进来。

她还看到数不尽的南宁将士们正跟在他身后，像一群魑魅魍魉。

被包围了？

大晋的三万军师呢？

明熙惊慌而怀疑地看向楚长昀。

楚长昀朝她歪头笑了一下，“明熙别怕，你很快就会和你父皇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