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初他送他的楠木手串。
他说,今后我日日带着,吃饭睡觉也不拿下来。
卫泠挣扎了一会儿,不动了,任由他抱着,表情有些奇怪有些飘忽,许久,终于闭上眼,一颗眼泪滑落眼角。
他抬手,轻轻抱住了他。
启欣浑身一震,缓缓拉开他,凝视他的脸,卫泠嘴角挂着微微自嘲的笑,眼神空洞茫然,视线焦距不知飘向哪里。
“阿泠……”启欣低下头,笨拙的、焦灼的、重重吻上了他的唇。
卫泠再次闭上眼,又一颗眼泪掉了下来。终于,无声的回应起来。
“爷,顾嬷嬷来了!”门外传来青檀小心翼翼的声音。
房里的两个人像忽然被撞破奸情似的,猛地一把分开,各自有些凌乱的后退两步,跌坐回主客位上。
卫泠双手抹了一把脸,有些颤抖的举起杯子喝口茶,深呼吸,自忖稍微平静些了,这才开口道:“进来吧,什么事?”
“我的小爷,针工局的供奉来了,要给您量身呢。”顾嬷嬷笑着跨进门来,话里掩不住的喜气。忽然看到两人有些尴尬的表情,以及各自红红的眼睛,愣了一下,随即不由失笑:“哟,两位小主子,这是怎么啦?”
卫泠咬着唇,脸色涨红,不说话。启欣则抿紧了嘴唇,也是一声不吭。
顾嬷嬷转了转眼珠子,还以为两人互相对陪不是哭鼻子呢,当下也不说破,只笑着上前道:“我的爷,快跟我走吧,让宫里来的供奉等久了不好——专门指了针工局来给您赶制袍服,这可是国公爷都没有过的体面呢。”一面又对着小世子笑道:“世子爷您也一起,帮着掌掌眼?”
启欣已经控制好情绪,当下挤出笑容道:“好大的阵仗,阿泠是有什么好事么?”
“世子爷有所不知,咱们小爷在皇上跟前儿表现的好,得了皇上金口玉言,要入仕啦,这不,连官服都帮着想到了呢,真真是皇恩浩荡!”顾嬷嬷喜滋滋的一面说,一面冲着皇城方向做了个膜拜的动作。
启欣有些意外:“阿泠打算入仕了?去哪里?”
卫泠笑的勉强:“中书省行走,只求不添乱吧。”
启欣的意外变成了吃惊,随即微笑道:“阿泠定是御前应对出色,皇上爱重你的潜质,来日腾达指日可待呢。”
顾嬷嬷笑咪了眼,一迭声谢他吉言。卫泠则是笑的苦涩,却什么都不敢说。当下一行人莺莺燕燕的簇拥着,又去了庆禧堂不提。
从公主府出来,走马长街,启欣依旧有些恍惚。
他一只手虚虚抓着缰绳,一只手轻轻按上自己嘴唇,那里,仿佛还留有那人残余的温度。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生出勇气跨出这一步,也许是一开始收到“他”下的帖子,也许是因为他的无措和眼泪,也许是,根本就没有放下过。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
一面是一见倾心钟情至深的人,一面是从小视若神祗处处以为标杆崇拜追逐的父亲。两下里撕扯,逼得他一度放逐自己,在漠北狂嚣的沙场上视死如归不要命的搏杀,企图用血腥气和死亡来使自己麻痹。
没有用,怎么都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