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八,肖川的妈妈接到一个男人的来电。
“肖平,我想见一下小川。”
“十四年了!你现在要见儿子,你是何居心!我告诉你,办不到!”男人被肖平坚决回绝。
那夜,肖川刚打球回来,便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小川,记得你爸吗?”肖平泪眼婆娑,字字心酸,她的手紧紧地握成团。
“怎么了?”肖川贴心地为肖平顺气。
“他想见你。”肖平直截了当。
“有原因吗?”肖川刨根问底。
“没问。来电显示里面有他的电话。我累了。”肖平黯然神伤,在肖川的搀扶下回了卧室。
晚上九点,电话再次响起。
“找谁?”肖川接的电话。
“小川,听到你的声音太好了!我是爸爸啊!我是亢云!”那头显得十分兴奋。
听到亢云的名字,肖川久久没能缓过神来。
关于亢云,肖川最深的印象是,幼儿园的时候,亢云把他架在头上玩开飞机。亢云问,飞机飞机开到哪,肖川回答,开到玩具店里面。
那时候的天空永远都那么蓝,天气永远都很炎热,冰蓝色的盛夏冷饮,甜而绵的大西瓜。
爸爸,这两个字对肖川而言,更多的是书面的一种称谓。
一九九四年的夏天,亢云离开肖川,再也没有回来。
肖川没有想过,亢云还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
听到亢云的声音,肖川的脸由窃喜转为惊愕,继而化为漠然。
“爸爸?你怎么好开口!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看过孩子一眼?无赖!”肖平从房间冲出来对着电话大骂,然后抱着肖川哇哇大哭。
此后几天,肖川每天都盯着家里的电话,只要有电话打来,他总是赶紧跑过去接起来。
每次都失望而归。
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无法割舍的,谁也无法否认。
纵然亢云千错万错,但他作为肖川亲生父亲的身份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虽然肖川内心有说不出怨恨和埋怨,但还是想亲眼看一下那个人,那个人带给他欢声笑语,却又狠心地抛弃他。
正月十二晚上。
“妈,给我讲讲当年的事,我有权利知道。”肖川很直接。
“小川,你是时候知道了。一九九四年的一个夏夜,我和亢云下班回家,一个陌生女人闯进来扑入亢云的怀里,大声哭闹。那时候,你五岁。亢云说,刘芸丢了工作,怀着孩子,他要为刘芸负责。他走的那天下着暴雨,你在卧室已经睡熟了。我拉着他的衣角,跪下来求他别走,他挣开我的手,我抓紧他的裤腿,对他说你需要爸爸。可是,没有用,他走了,坚决,毅然。那一夜,电闪雷鸣,夜好长,我大声地哭啊,哭啊,天不应,地不灵。后来,他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革职,陪着刘芸到了y市生活,这一去就是十四年。”
上一辈的纠缠瓜葛那么遥远,那么深刻,肖川安静地听着那些过往。他需要细细整理自己的思绪。他把自己的肩膀让母亲靠着哭诉,心底越发觉得亢云神秘又可憎。
正月十三凌晨三点,肖川经过多番思索,决定提前赶回y大,暗中查看亢云的近况。不为报复,不为发泄,只为证实母亲的言辞,只为探明事情的原委。
“妈,我准备明天返校。几个同学叫我过去玩。”肖川有条理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小川,后天就是元宵节了。过了节再走吧。妈还想多给你做点好吃的。”肖平说着说着,眼里泛起了泪花。
“妈,这是做什么?我这不还没走吗?好好好,听你的。再哭你的眼线就该花了。”肖川为母亲平复着心情,肖川的眼眶红红的,他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单亲妈妈是足够顺利的。
二〇〇八年二月二十一日,元宵节,皓月高悬,彩灯缤纷。人们在家里共吃元宵,促膝夜谈,其乐融融;在户外赏月观灯,燃灯放焰,喜猜灯谜,一派祥和。在这样华美的夜,寂寞极易撩动人心。
“肖川,元宵节快乐。”夏雪晨的电话让肖川有点受宠若惊,是的,受宠若惊。
“小晨,我后天返校。”
“是吗?我还准备问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呢。我明天就走,后天到。”得知肖川与自己同一天到学校,夏雪晨心下欢喜,很快整理起东西来。
“你明天的火车?”林远的声音,不知何时,他已站在夏雪晨身后。
“是啊,过两天路上人多。省的挤。”夏雪晨整理物件的手顿了顿,继续收拾。
“你哥呢?”
“找他的老师傅去了。坐。”夏雪晨拉过一张椅子。
林远没有坐,而是发疯地将夏雪晨按倒在床上,嗜血般地嗅着夏雪晨的身体。
这一次,夏雪晨没有退缩,没有忍让。
“林远!”叫声尖锐而凌厉。
林远像是着了魔,继续着他的罪行。
“一定要我恨你吗?”夏雪晨不再挣扎,不再抵抗,他的话冷静得让人不寒而栗。
暴行停止了。
华丽的夜让一切变得理所当然,顺理成章,人也显得多见不怪,沉着镇静。
林远走了,不留蛛丝马迹。
夏雪晨,林远,肖川,都是被放逐的浪人,他们渴望拥有不同于世俗的恋情,于是,被判为离经叛道、伤风败俗,山也迢迢,水也迢迢,他们只能游走在暗黑的夜的边缘。
小远哥,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哥,晚安。元宵节,二十三点十四分,发出这样的手机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