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抓住安铎细细的腕子,把他拉到身后,对护士说:“您继续。”
护士沉默。良久,她轻声说:“不手术的话恐怕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安铎只觉得脑子“嗡”一声。雪上加霜,这该怎么办啊?
“您直说,术前术后预计多少钱。”
“两三万。”护士自己也觉得残忍,说。
陆启眉头紧皱起来。两三万,他陆启倒是出得起。不过以安铎的秉性,昨日便执拗半天不肯收住院费。他现在如何会收他这么多钱?
“我知道了。”安铎低声说完,就往电梯口跑。陆启顾不上别的赶紧跟在安铎后面。
陆启拉过要按电梯的安铎:“干嘛去?!”
“我,我去找小时工,我要去…”
“你才多大?哪家敢用你!再说了,你打黑工也挣不了两三万啊!”陆启急了,把他从电梯口拉远些。
安铎忽然沉默。他的小脸蓦然沉下来,丝毫不见往日无忧无虑的神色。那模样着实也把陆启吓了一跳。
“我给你付。”陆启轻声说着,拍拍安铎的肩。
“不行…"
“我有条件。”陆启打断了他,“每次数学考试最多扣三分。这样,不是我给你钱,是在交易。至于钱,你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给我。”
安铎还是没有答应。
“我知道你气性高,但现在哪里是你气性高的时候!”陆启此言已有责备。
安铎闭上眼:“让我想想吧,老师。我不想欠你的。”
☆、相欠
医院,缴费处。
安铎耷拉着脑袋,看着陆启轻轻把卡这么一刷,对于他来说天价的手术费,在这一瞬间就齐了。
陆启的神色好像是在买一根棒棒糖般随意。缴费罢,他回过头:“安铎,走吧。”
安铎呆愣在他身后。
“安铎?”
安铎猛然反应过来,“腾”地站起来。
“怎么了?”陆启问。
安铎涨红了脸。他拉拉陆启的衣角:“老师,我会还你钱的。一定会的!”
陆启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今天已经说了第8遍了。”
安铎复又坐下,低头不语。陆启就这么看着他,看他憋红了脸能说出什么名堂。许久,陆启终于轻声“扑哧”笑出声,拍拍安铎的肩:“好了。快去,看看奶奶。”
安铎嘴撅得能挂酱油瓶了。他小大人儿似的双手十指交叉放在下巴底下。
“哪位是3床家属?”远处小护士的声音响起。
安铎听了跳起来奔向小护士那儿。安铎面相显小,小护士看是个孩子,迟疑地看着他,不递给他笔签字。
“这位就是3床家属。”陆启从他身后走来,拍拍安铎,对护士说。
安铎接过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字工整而清秀。
安铎一个下午陪奶奶聊了好一会儿的天,陪她吃了饭,陪她看了会儿电视。手术安排在下个礼拜。而找陆启借钱做手术的事,一直都是瞒着奶奶的。安铎只是孩子气地笑着,告诉奶奶,下周要做个小手术,不过花了今年的补助金罢了。
为此奶奶还心疼了半天。
陆启一直就坐在病房里,看着安铎,偶尔和奶奶寒暄几句话。下午四点钟的阳光,在冬日里温暖到让人贪恋。光束透过窗,映在安铎不染尘世的脸上,相契得让人心醉。
陆启凝望着安铎,心猛然一紧。他不是傻子,他能感受到自己心的异样。自从认识安铎以来,他的生活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异样。他不知自己为什么对安铎这么好,他也不知道安铎对于他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只是,想把安铎圈进自己能掌控的圈子里,哪怕是安铎欠他点钱也好,至少,跑不掉了。
这种看似突如其来实则潜伏许久的暧昧让陆启忽然心烦意燥起来。
一直待到七点来钟,安铎才起身和奶奶说再见,离开。在车里陆启依旧不和安铎说话,气氛安静,却让人安心。
安铎换好拖鞋坐在床上,忽然开始想自己为什么糊里糊涂地就欠了老师很多的感觉?毕竟,他自己在白吃白喝白住啊。
说真的,陆启不在乎,又何必在乎这么多呢。
安铎摊开卷子写作业。陆启打开笔记本,写着满屏数学符号的论文。安铎忽然好奇:“老师,你是清华毕业的?”
“嗯。”
“那…你以前是不是特别学霸?”
“算是吧。”噢,怎么这么不谦虚啊!陆启神色却丝毫未改,依旧盯着电脑上的“鬼画符”。
“你跟我看会儿电视吧。”安铎干掉了最后一张卷子,撂下笔,说。
其实安铎和陆启真的已经没了师生的感觉。他们就是朋友的口吻啊。不说旁人,陆启都奇怪,自己为什么对安铎,唯对安铎这么特别。可能因为,安铎就是个特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