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源叹了口气,把窗帘钉了起来。外头嘤嘤斜靠着车轼坐着,懒懒执着缰,一边赶车一边往嘴里扔花生米:“怎么又吵?烦不烦啊!”
谢源觉得只有在嘤嘤眼里,他才与其他人一样——嘤嘤对苍生一视同仁,统统鄙视,没有例外。
谢源不禁伤心起来,怎么捡的小孩都是白眼狼。
近晚到了堪骊,嘤嘤在那狭小的山谷中勒住了马车。
“怎么了?”
嘤嘤猛一抬手,挽着鞭子挡在谢源眼前。谢源被她如此霸气的动作唬住了,下意识向前看去:一线天,像是劈山而开的神道,马车过不去。
谢源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有人要搞他,这里再好不过。
“我现在不求闻达,自请边疆,教中没什么人会对付我。”
嘤嘤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万一你死在这里,我和小鹿怎么交代?”
“自然是取了金银细软赶紧跑,平常看着不是挺机灵的么。”谢源掀帘而出,心情变得极其糟糕,“不过那是以后的事,马车停在这里,下车。”
他是来散心的,被嘤嘤一提点又想起自己糟糕的处境。这种糟糕并不是指他的弱势,而是他的不知。但是谢源怎么着都不觉得老宋会和坛里的人联合起来搞他,老宋没有这个胆。
三个人走进一线天之中,百来米之后就发现山道渐渐宽敞,转了个弯后,被滚石泥流堵上了去路,一塌糊涂。不过积石也就三层楼高,并非不可逾越。
谢源这个时候也觉得不太对头,但是一旁的陆铭和嘤嘤已经足尖一点攀了上去,稀里哗啦的小碎石直往下落。
谢源看看头顶上盘旋着的枭,绯瑞云有知一样在他腰上缓缓地盘绕,然后顺着脊背往上游走,从肩头探出七寸来,好像一条潜藏的蛇。他点了点绯瑞云的脑袋,“你说,我不会飞,会不会很麻烦?”
真得爬起来倒是身轻如雁,连靴子上都没有什么尘灰,便轻巧地翻到另一面。另一面的山道上果然有个不小的天然石洞,大概是听到落石的声音,两个灰头土脸的家伙从里头出来,跟几百年没见过人的妖怪似的,奔过来结结实实跪了一地:“有劳左使大人!”
谢源看人也可怜:“怎么回事?这么百里地就走不动了?”
两人之中比较瘦的那个磕了个头:“东西太多,马队都是驮马,过不去只能绕路飞陀坛。我们坛主说,给飞陀坛还是青莲坛,都是一样的。小的们奉命留下来,把砗磲血胤送给左使。”
“三天,爬也爬到了。”陆铭抱着臂远远站在一边,蹙起两笔昂扬的眉。
“实在是……小的不敢走。”一直不声不响的胖子突然抬起头来,红着眼眶,“那日走到这堪骊山,近晚突然下起暴雨,领队的非要过这硖石坡才肯歇,结果遇到了落石,这、这就把小的兄弟,埋地下了……”话还没说完就一阵恸哭。
谢源大惊:“人现在怎么样?”
那胖子指指背后的山洞:“人是挖出来了,就是走不了,所以小的不敢走,想劳烦青莲坛的兄弟来接一个,不敢想是左使大人……”
瘦子接过话头:“砗磲血胤也在里头!”
三个人对视一眼,嘤嘤给陆铭递了个眼色,陆铭不情愿地挡到了谢源右边,被绯瑞云不客气地抽了下屁股,当即脸变得更黑些。三个人大摇大摆跟着一胖一瘦往里去。走进山洞里迎面就是一篝营火,避风的角落里隐隐有个人影侧卧着。虽然是夏天,山里头入夜挺凉,谢源走近了营火,那瘦子便顺势劝他下坐,说完转身去里头拿砗磲血胤。
谢源看那胖子站在一边,眼眶红红的,像只受了欺负的胖老鼠,颇不忍心,总联想起黑煤窑出矿难:“人现在怎么样?”
胖子走过去推推他兄弟,“哥,哥,有大人看你哩!”那胖子把人遮了,谢源探出头想看个究竟,却又被嘤嘤推了一把。
十九、半路杀出个云右使
她过去搭了搭那人的脉,然后掀开斗篷,“啧”了一声。谢源这下看清了,立刻别过头,感觉胃有点不太舒服,探手从怀里掏出回生。那胖子不禁千恩万谢,嘤嘤却神色淡淡地坐回谢源身边。
“回生很好用,”靠在洞壁上的陆铭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整个肩膀被刺了个对穿,然后被铁链锁了大半年,用了回生二十多天就长好了。”
胖子:“谢大人!谢大人!”
谢源:“……”
嘤嘤一扯他的袖子,把人拽出洞外,经过陆铭的时候狠狠撞了下他的胳膊,熊孩子疼得厉害,弯下腰狠狠瞟了她一眼,被她一口白牙满不在乎地笑了回来。谢源又好笑又窝心:“怎么?”
“那个人的伤不是被石头砸出来的。”
“嗯,果然还懂医么?不能小看你了。”
“假的。真是落石砸出来这么大的伤口,”她比了个大小,“骨头不碎才有鬼。”
谢源点点头,走进去高声道:“东西呢,怎么还不取出来?”
那瘦子在里头哎呦哎呦:“等等啊——等等!怎么突然就找不到了呢!”
“拿出来吧,别磨洋工了。”谢源掸了掸袍摆重又坐下,“总共也就一件宝贝,还用得找?——什么人吩咐你们做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胖子分明想跟瘦子面面相觑来着,但是瘦子不在,便瑟瑟地想缩到一边。
谢源笑:“老实说!畏畏缩缩,像什么男子汉?”
胖子扑通一声跪下,朝他拜了好几拜:“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