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京那个众声喧哗的地方逃出来,不仅仅是为了躲开绯闻的正面冲击,也是为了找到下一部专辑的灵感,自从三年前与emai签约,我的专辑打造基本由专业词曲师和摇滚界一流制作人包办,我只要保护好嗓子,在录音棚里重复练习到最优状态,其余事情都不用我操心。
从前参加选秀的时候,录一首歌要自己搭录音棚、借器材、作词曲,全部工作都由我一个人来做,那种精心研磨出一部作品的感觉我很喜欢,一张专辑出来就是专属于我一个人的孩子。然而真正踏进演艺圈,我发现更多的时候,我只是一部作品中间的一环,自从有了高级声音处理技术,我则变成了最不重要的一环,专辑越出越频繁,最多的时候一年能出五张,成就感却离我越来越远,我仿佛成为娱乐工厂流水线上的一个低级技工,只负责完成一个动作,我接触到的永远都是呈现同一种状态的半成品,我把它装进五颜六色的盒子里,放在传送带上,看着它消失在巨型齿轮之间,工作之外的时间,如果在商店里看到那样的盒子上面印着我的名字,一开始或许会兴奋,后来也就麻木了,因为我知道人们认同的不是我,而是emai的流水线生产方式。
现在,我想要一把木吉他。
双手背在脑后,大步流星走下旋转街道。
路灯下,消失了一天的岛民们重新聚集起来,手里拿着大大的芭蕉扇,一边挥舞一边闲聊。
有浅绿色翅膀的飞虫发出嗡鸣,向兹啦作响的灯泡上扑投。
绕过这个街角,是一段大斜坡,斜坡旁边有一座笼罩在绿色植物之中的天主教墓园。
我停住脚步。
前面仍然是短短一段街道,转弯处有一个路灯。
难道我记错了?
试探着走过去,我发现转过这个路灯,下面竟然还是相同的街道,转弯处一盏路灯。
莹莹绿光透着诡异。
我握住衣服里的圣约翰十字架,不可能吧,还没到农历七月,怎么我就又遇到鬼打墙了?
这时候,路灯下坐着闲聊的那些岛民,看起来就有些可怖了。
快速走过他们身边,我根本不敢多看一眼,但确确实实我没听到他们出声,很安静,不知什么时候,连蛐蛐的夜鸣都消失了,转过街角,一模一样的街道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前方依然矗立着一盏路灯,路灯下聚着静静“闲聊”的人。
我飞快冲过几段相同的路,转过几个有路灯的街角,这些路无一例外都是下坡,照我下坡的速度,十分钟前就该到海滩了。
手里攥着的圣约翰十字架依旧冰冷坚硬,这是皓薰哥从罗马专门给我求来的,因为一到农历七月,我这种体质就会遇到很多奇怪的事。
现在,我要坐下来等天明吗?
电子表显示现在只有八点五十一分。天明起码还要九个小时。
姚子奇啊姚子奇!你好好呆在北京当你的专业技工不好吗?非得一个人跑出来找什么灵感?干,有饭吃就够了,你还得瑟什么啊?
“镇定,镇定!”我握紧十字架,继续向前走。
“恶灵退散,阿弥陀佛,呃不,天主保佑,gode……”
“只要能平安过去,我一定乖乖回北京,乖乖做我的歌手,皓薰哥说的话我都听,再也不和慕容拌嘴,”我想了一下,“嗯,王导打我的左脸,我一定会把右脸也伸过去,天主保佑,天主保佑……”
感觉越走腿越沉,几乎迈不动步子,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足间流动,渐渐爬到小腿上,然后是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