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畅笨拙地拉开衣柜,里面挂了几件衣服,还有很大的空间,许畅茫然地坐进去,抬起脸来看陆森。
脸上带了点迷茫,还有一点委屈。
陆森正坐在床上发怔,此时见了许畅这副模样,心像被狠狠揪了一把。
门外的敲门声又响了两声,许畅听见立即把门关上了,不过此刻陆森已经不在乎了。
他低咒一声,眼眶有点发热,下了床,拉开衣橱的门,钻进去紧紧抱住了许畅。
壁橱里有点凉,陆森坐下去,然后让许畅坐在自己腿上,从背后搂着他,脸埋在他的脊背里。
敲门声独自在那响着,是谁来敲门已经不重要了,躲在衣柜里的两个人,不管出来不出来,只要在一起,其他的又有什么所谓。
但此时此刻显然不是感性的好时候,尤其是面对许畅,尤其是面对喝了酒的许畅——
“哎呀。”
“……怎么了?”
“我要上厕所!”
“……”陆森满头黑线,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他黑着脸用抱小孩尿尿的姿势抱着许畅从衣柜里钻出来,许畅的羞耻感后知后觉地上来了,他两手捂着眼睛大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
除却无记忆的小不点时期,许畅长这么大算是切身体验了一把“把尿”行为,尽管他前后羞耻地把头都要顶进陆森胸膛里去了,但仍然不负众望地耍了陆森一把——许畅尿偏了,滴得到处都是,陆森认命地把许畅扔进浴池,拽过花洒想狠狠浇他一头凉水,想了想还是没舍得,给他放了温水清洗身体。
陆森自己则拿了拖把清洁地面,那心情真是……相当无语,反正自从遇上许畅,他的人生总是出现各种脱线事件,防不胜防,更可怕的是,他居然因此越发地觉得与许畅密不可分。
两人这一折腾,已经到半夜了,陆森早已没了再运动的兴致,胡乱搂着许畅就要休息,许畅在他胳膊底下钻来钻去,就是不肯老老实实地躺着,陆森的耐性已经忍道极点,他不耐烦道:“老实点!”
许畅不听他的,反而扑腾得更厉害了,陆森一把捞起他,这才发现许畅脸红得厉害,想着是刚才的事刺激到他了,陆森叹了口气,有些好笑地说:“这会知道害臊了。”
许畅面红耳赤地继续往被子里拱,陆森皱眉按住他:“行了,你什么德行我没见过,这会不好意思也不嫌晚!”
“你大爷的!你混蛋!你王八蛋!我……¥#*!”许畅拳头砸着他的肚子破口大骂。
陆森吃痛闷哼一声,心头火起,起身把许畅拽起来,想教训教训这人。
房间里的暖气虽足,但也架不住他们这么折腾,许畅的鼻涕就这么迅速地滑落下来,陆森青筋暴跳,松开许畅,他一头栽进床榻里,简直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天啊。”他崩溃地大叫道。
许畅抽抽鼻子,满不在乎地抓过纸巾揩鼻涕,还恶搞地塞了纸头进去。
陆森躺在床上闭着眼,看都不愿看他一眼,他是了解许畅的恶作剧的,他非要气死他不行,以前就是这样,每当陆森心情不好伤害到他,这家伙事后总能给他找各种各样的事情来报复。
“陆森,”许畅叫他,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开口叫他的名字。
陆森怔了怔,睁开眼来。
“你为什么不跟你爸一个姓?”
“……我跟我妈姓。”
“你妈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她不是我妈,她一直都这样,在哪吃不是吃。”
陆森坐起身来,把被子披在许畅身上,“还有什么问题?”
许畅垂着头,许久抬起头来:“那年你为什么走?”
终于问出来了。
陆森摸了摸他的脚,是冰凉的,于是拉过来放在怀里暖着,眼睛看着他:“因为我妈去世了。”
许畅意外地抬起头来。
时间又回到当年。
那天阴雨霏霏,已经入秋,陆森一整天画画都心不在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许畅刚被冯静罚了十张速写,此刻正在一边手忙脚乱地赶作业。
陆森丢开铅笔,抱着画板揉了揉眉心,想出去透透气。
这时,楼下设计组的祝航在楼梯口叫他:陆森,外面有人找。
陆森怔了一下,把画板放在一边,临走前他下意识地看了许畅一眼,见他难得认真的样子,就没打扰他。那时的他没想到,这一眼之后,阔别十年。
画室外面停了一辆私家车,陆森不好的预感得到证实。
母亲的病一直是他离家在外最为挂心的事,现在,她终究是没能等到他羽翼丰满的那天。
陆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拉开车门的,等他再次清醒的时候,他已经在半路上了,乍一得到噩耗,他伤心还来不及,哪里会去想被他丢诸脑后的北京的人事。
那晚许畅在画室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回来,许畅困惑地打着线条,画纸上是一副默写作品,有点惨不忍睹,但是看得出来很认真,而且从模糊的特征中能够看出来那是陆森。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等到他,一直到十年后。
两人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陆森伸手去摘他塞在鼻子里的纸条,许畅打了个喷嚏,一下子把惆怅伤感的气氛给冲淡了,陆森叹了口气,把他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