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头似是坏了,滴滴答答流着水。孟安东仰头看着天花板,其实他此刻并不能集中精力去看什么东西,不过是眼神涣散着发呆罢了。又或许下一秒他就会睡着。
伤口已经疼到麻木,就这样一动不动的仿佛时间都沉寂下来。可水滴声声却让人不得不在清醒与朦胧间上下浮动。孟安东想着自己的狼狈模样,还真是自讨苦吃。
多少年都没出去和人动真刀子了,这一次就不过是小四几句撩拨,他便去了。哪里是想给小四那兄弟出口气……是想给自己出口气。在沈渠身边,孟安东觉得舒服,但这种安逸舒服却让他又有些惶恐。过多了被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人,温温和和待他,又真正把他放在心上来看。是该高兴的,但又患得患失,沈渠稍有忤逆他便觉得心里难受。
所以就小孩子赌气般的出来闹了这么一茬,反而观之,沈渠才是那个更加成熟的人。不声不响地观察,于无声处默默扶他一把。
沈渠啊沈渠,我该把你当做什么来看……
孟安东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还好安东交了你这样靠谱的朋友……”
慢慢从倦意中挣脱出来,睫毛翕动着试图让眼睛接受阳光的刺激,嗅觉也逐渐从休眠状态中恢复,闻到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老师,他醒了。”沈渠察觉到孟安东的细微动作,“我出去叫下医生。”
孟安东的目光跟随着沈渠的身影,等到沈渠关上了门,他也闭眼,继续休息。
邓栀去倒了杯水,高跟鞋“笃笃”地敲在地上,她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静静看了孟安东几秒,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就扇了过去。
孟安东当然躲不过去。
“你真当人命如草芥吗?”邓栀显然是气极了,她就在病床前徘徊着,“那桩事情我们暂且不提……好,就说说现在,你现在——连自己的命都不当回事了吗?”
“要不是沈渠救你!你……你……我……”出乎意料的,邓栀背对着他,声音里已带上了浓浓的鼻音。
孟安东将自己已在嘴边的混话咽了回去,他并不怎么习惯邓栀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姿态。可他还是心软了。
邓栀对情绪的掌控非普通人可比,眼眶的红色还未消退,她的脸上已全然没了脆弱。
“安东,你要好好活着。”她沉默了片刻,“你知道的,安东。孟庚余他在外面不安分,我能好好的当这个孟家夫人,除了他现在身份特殊外,就是你了。”
孟安东的心在一寸寸的冷下去,但他偏要在此刻看着邓栀,看看这个所谓的母亲究竟是想从他这儿得到什么。
邓栀冷漠的面具被这眼神逼出了几分裂痕,她攥了攥手,笑了笑,说:“我只有你啊,安东。孟家只有你一个孩子……”
“其实原本还有一个的,不是吗?”孟安东猛然蹦出这么一句话,邓栀本来还算缓和的脸色突变。
“你……”
“咔哒。”门被打开了。
沈渠已经感受到室内的异常气氛,但还是让医生进来了。
他往病床上看了一眼,孟安东的气色还不算好。毕竟流了那么多的血……沈渠想到这儿,眸子暗了暗。
孟安东的眼神再没施舍给邓栀一寸,他看着沈渠,这家伙貌似也在看他,瞧那表情,可能是在担心他吧。
心里还蛮开心的。
“沈渠。”
“啊?”沈渠晃了晃神,走到了床边去,“怎么了?”
孟安东看了看正准备换药的医生,再转向沈渠,说:“我怕疼。”
“……”
沈渠已经无力反驳,他觉得孟安东的脑袋是不是秀逗了。可下一秒,他就有种自己脑袋秀逗了的感觉。
怎么会……孟安东握住他的手?
沈渠的面色仍平静着,可他的眼里半分平静也无。他目光沉沉,看向孟安东。
“我说了,我怕疼。”孟安东粲然一笑。
沈渠觉得这人真不要脸。
可他还是没办法拒绝。
孟安东刚出院便听到小四被学校劝退的消息,再接着就收到小四的短信,说是要被送去加拿大读书了,想下午聚聚。
孟庚余果然好能耐,孟安东撇了撇嘴。
他刚回家,准备洗个头换身衣服,本来是想去学校找沈渠的,这下找完沈渠还要去趟小四那里了。
站在镜子前,孟安东脱了上衣,淡粉色的伤口看来很是扎眼。头发上的水滴下来眯了眼,孟安东没有去擦,是因为想到了浑身湿透的沈渠。
白衬衫很薄,根本遮不住什么,更何况沈渠之前紧贴着他,他什么都看到了。
小腹一阵火热,孟安东的脸色变了变,他又忽而想起了沈渠在雨里的种种,眼里的湿润,脸颊的粉色……
“去他x的!”孟安东低骂了声,急急换上干净衣服就出了门。
恰好是放学时间过了个五六分钟才到的学校,楼梯上不至于太拥挤,孟安东走得不快,但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再慢些。
怕见到沈渠?笑话。
沈渠的确在教室待着,可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孟安东站在前门稍后一点点,恰好能看到沈渠那块儿又不被沈渠看到。
一个女生,还是个挺标志的女生。
孟安东换了个姿势站着,脸上带着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