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为国为民,御驾亲征;臣,不胜欣慰,肝脑涂地。
没一方逾矩,谨遵君臣之道,在人前将满腹怨怼,几许心思,全藏于无形。
☆、第二十四章
灯盏的军帐安放在正中,他一来,整个军营都大大地惹恼了一回。不为迎接圣上,也是为了迎接圣上,迎接的是圣上的折腾。
灯盏在帐中一经坐定,开口便问:“朕瞧这营帐布置的颇有异趣,不知是哪位将军的安排?”
这一问,问愣了帐中将领,心说:这事儿能有谁的意思在里头?还不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看一众将军面面相觑,没人答话,灯盏皱着眉头又问了一遍。
彦成看他脸色,知是动了真火,一弯膝盖跪倒在地,答:“是臣的安排。”
“国父如此安排可有何深意?”
“并无深意。”
“那可有何不妥?”
彦成听他问了这些便知道必定是不妥了,究竟是何处不妥,他却说不出来,若说当真不妥,只怕也就是不合灯盏的心思。这‘不合你心思’的话,两个人的时候倒是可以说,现下这么臣子面前,他是不能驳了灯盏面子的,也只好自己个儿给自己个儿找台阶下,闷声道:“恕臣愚钝。”
听他声音发闷,灯盏心里觉得好笑,口上却不留余地:“看来朕该认真思索下国父是否适合担任元帅一职了。”毕竟是关系国家的大事,就算是爹爹,也不能免责。
余下的一众将领听灯盏说这话,心里惊慌,咚咚咚都跪下磕头,边磕边喊着:“臣惶恐!臣惶恐!”
彦成心说了,你们惶恐个屁,老子都还没惶恐呢!
本来大夏是不兴下跪和‘臣惶恐’这一套的,还是灯盏回来时立得规矩,这才几年,就已经贯彻的如此彻底,彦成又难以自制地骄傲起来。
趁着所有人都跪着不敢抬头的空当儿,彦成偷偷抬头看了灯盏一眼,正对上灯盏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的他头皮发麻,赶紧又把头低下去,心里琢磨着这小子越来越混了,根本就是欠管教!
最终在一片片臣惶恐的呼声中,灯盏给军营来了一次大搬家,紧东头的搬到紧西头,紧北头挪到紧南头,紧南头的又都拆了安到紧东头去,紧西头弄了一堆草垛子,说是‘粮草最重’。
这一番折腾是给一众将士累的呼哧带喘,连句抱怨都力气都没有。
灯盏坐在龙辇之上,着一袭杏黄,摇着把白玉竹扇子,那模样跟看戏时没什么区别。看大伙儿都弄完了,灯盏咯咯一笑,先道句辛苦,又夸句利索,末了又吩咐着将领带着士兵们操练。
张玉昆回头看看彦成,一脸哀怨,彦成赶紧别开眼睛,喝道:“还不快去!”
“是……”
此刻兴儿有孕在身,自然是不用去操练,乖乖地偎依在秦商怀里,叹一句:“亏了你还是个男人!要不我也得去了!”给秦商弄了个大红脸,灯盏在旁边儿想笑,拿扇子掩住了,语气里却掩不住笑:“国父随朕回营。”
☆、第二十五章
彦成正愁眉苦脸地带着张玉良他们往外走要去操练呢,一听这话,立马儿扔下张玉良展棠等人,大喊着‘臣遵旨’就跑回来了。跑了两步又想起张玉良他们,喊了句:“不练够了不许吃饭!”这才接着往灯盏住的帐子跑。
兴儿和秦商在旁看着,一齐摇摇头,叹叹气。
秦商说:“媳妇儿,咱儿子不能这样儿吧?”
兴儿想想说:“国父说他想给咱儿子当干爹……”
秦商搂着兴儿的手抖了一下,说:“咱还是生个闺女吧。”
“也成,我这身功夫正愁不能传给小子呢……”
灯盏站在帐前看了秦商和兴儿一眼,啪的打开扇子,在尚有几分寒的春天,扇了两下,给秦商夫妇扇出一身冷汗。
再一抬头,正对上向自己跑来爹爹,灯盏立即换上一副可爱的笑脸,变脸之快,令人惊叹。及至几百年后,这世上出现一种叫做‘变脸’的艺术,源于蜀地,并迅速风靡全国,那变脸都不一定能如灯盏这次变脸变的快。
兴许,最初的变脸便是由人的变脸而受到的启发呢!
谁知道呢?泱泱史书自不会记载这个,人们口耳相传的故事,往往变成神话,变成传说,似是而非谁得知?
世上有谁不是带着一箱子面具走天下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大抵也是这个理儿。
灯盏和彦成一前一后进的中军帐,才一进去灯盏便遣散一众侍从。待侍从从外边放好帘子后,他才拉着彦成坐到床上,爬在床上可怜兮兮地抱住他的腰,甜甜地喊开了‘爹爹’,一会儿说‘爹爹我想你!’,一会儿说‘爹爹抱抱我!’,一会儿又使劲儿地往彦成怀里扎,非要他抱着自己才好。
帘前君臣有礼,帘内父子情深。
彦成想像灯盏小时候那样,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却发现,他的小灯盏已经长得那么高了,堪堪就要赶上自己,只得苦笑一声:“爹爹抱不动啦!”
灯盏也是一愣,是呀,自己已经十七岁了,爹爹怎抱的动呢?再不是四五岁的小孩子了,他已经是大人了,是大夏朝的王……
“爹爹……是不是我长大了,爹爹便不要我了?”
彦成笑道:“怎么会?在爹爹心里,你永远都只是梁灯盏。”
“梁灯盏,只是不知道爷爷还认不认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