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在唱:
驾船远行,所为黄泉。
久世之宫,祭祀于此。
柊之蛇纹,刻于己身。
刺青之音,蛇目未明。
思念之终,不再相见。
镇魂之木,钉于四肢。
行之所趋,眠于梦中。
涯之彼端,永眠不醒。
的确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土方眼前出现了四个巫女打扮的小女孩,她们的手中都拿着刺青木,四双空洞的眼睛盯着他。
“请安眠。”她们说。
……
伴着这一声,土方从梦中醒来。总悟就坐在他身边,亲眼见到土方身上的刺青纹又深了一层。
“喂,你打算怎么办啊!”总悟递过来一份报告,“你叫人查的东西,我已经替你去查了。如果与你身上那玩意有什么关系的话,就请你快点解决吧。”
“那还真是多谢……了。”土方捂着刺痛的肩膀,接过了报告。
报告上详细提及了高屋的身世。他今年四十岁,十岁时失去了父亲,由母亲抚养长大。这个人改过名字,他原名为高屋太郎。
土方回忆梦中的情景,忽然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会起这么奇怪的名字,同时,如果是这样的话,广濑这个姓也令他有了映象。
那是他们刚进京的时候的事了……
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人若想在京城这个地方站稳脚头是十分辛苦的,当时甚至有武州的同伴暂时抛弃了武士的自尊跑到建筑工地上出卖体力的事发生。
就是这一群落魄得跟狗一样的武州乡巴佬,被松平大叔相中,建立起了真选组。
然而,万事开头难。这群莽撞的小伙子一开始并不知道如何去做好这份工作,他们的大脑里还留着乡下道场里那种“忠人之事”的武士道精神,以为只要把上面交下的任务做完就是对幕府最大的回报了。
在这样的思想下,犯错是难免的。
有一天,上头收到了线报——一处民宅内聚集了一群攘夷志士——命令真选组将之肃清。当时,是土方十四郎带的队。这群愣头青到达了目的地,没有废多大的力气,就逮捕了在场所有人。
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怀疑过,但是,那个时候的他们才刚在京城站稳脚跟,要想对上头的决定产生质疑,自己还得好好掂量掂量。
有一名女子在混乱中被同伴捅伤。这个女子未来得及送医就诊,便在中途去世了。
令他们无法原谅的是,这件事最后被查清,此处并不是什么攘夷志士的聚集地,仅仅是个普通的商人之家。商人要做生意,难免会碰上宵小之辈。广濑先生只是在和两个攘夷志士谈生意,对对方的身份并不知晓。所谓的线报,也仅仅是个幌子,幕府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讨好天人,铲除对天人的贸易有影响的大商人——广濑纯。
当然,这是事后才查探得知的,高层对此仅表示遗憾。此后,真选组建立了情报机关,对每一次行动都调查清楚再出手。这件事之后,近藤和土方也懂得了如何与幕府高层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不是单纯靠着感恩之心成为他人的走狗。
广濑纯失去了唯一的女儿。一年后便也去世了,同行的还有他的妻子。
土方翻着报告,里面指出,高屋太郎曾有一名未婚妻,因为还未过门,所以暂时不能跟随夫姓。
这个未婚妻的名字,应该就是广濑美月了。
高屋是想用新的名字来纪念自己深爱的女人么?
土方点起一支烟妄图令自己的精神放松下来。事实上,他查清楚这件事对他身上的刺青并没有什么帮助,倒是把过去那些不快的记忆全部都唤了回来,这令他的心里越发不舒服了。
“土方先生,我是不明白你查这个是做什么用的,”总悟拿回报告,一页页翻动,“但是,请不要在队士面前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他合上报告,认真道:“你是真选组的副长,如果出了什么问题,组内所有的人都会受到影响。”
他是头一次用这种不着调的方式关心一直憎恨的对手。
土方透过蒙蒙的烟雾望向窗外,庭院里的枫叶红得正旺,有一些飘落在地,犹如人一滴滴淌下的献血的。
“活着真好,”土方想。
高屋那个男人,以为把自己带进古宅就能为所欲为,但看他满身的刺青,先玩完的应该是他才对。
——如此说来,是因为自己对三叶的思念,及不上高屋对他未婚妻的思念么?
——还是说,三叶过于善良,不忍心那么快就把自己拖入常世?
思绪被打断。
“不好了副长!”有队士慌慌张张地跑来报告,这一回,他是真的慌了神,什么局中法度也无法令他冷静下来。
“刚才那个攘夷志士……他……”他惊恐地瞪着眼睛道,“他在我们面前就那么消失了!”
☆、之八、
两日后的早晨,万事屋迎来了个不速之客。
“老板,好久不见。”总悟瞟了神乐一眼,后者正美滋滋地吮着一支醋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