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什么一样,朔风绕过每一张晕染了血色的纸页,然后颓丧的,跪倒在那滩死水般的血泊之前。伸出手巍颤颤的去碰,明明是没有温度的液体,却如火焰般焚烧着他的指,连着神经痛得心如刀绞。
真的错了么?他竟被怨恨到这种程度么?逼得殷子幽用死来解脱,想用一辈子疼爱的人,却被他伤害得生不如死。十年,换来这场血的罪孽,事情发展成这样,究竟是谁的责任?
或许子幽是对的,他从开始的一切,都不正常。
可是仍无法停止爱,即使是死也解脱不了的情感。不是不愿抽身,而是无法抽身,十年的时间太久,也陷得太深了…
无论如何也挽回不了,如同此刻不自禁的饮泣,冰凉无声的流淌。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耳边忽听细微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停在他的背后,接着殷楚幽的声音冷冷的响起:
“我警告过你,你忘了吗?!”
跟随他多年,朔风自然知道,这样的语调表示主子动怒了。淡淡然合了眼,他垂下头去:
“朔风请求一死。”
殷楚幽倒竖了眉,瞪着心灰意冷的近侍,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刚接到消息赶来,就见龙浚清满眼杀意,才知是他担心另外有伤检查了殷子幽全身,结果那些fēng_liú事纸再包不住火,也算弄清了他自残的原因。幸亏及时劝下龙浚清,否则朔风大概已死无全尸了。
“子幽那傻孩子,性子又烈…”沉默了许久,他幽幽的叹气,几许心疼。
朔风是自幼成长的心腹好友,断然杀不得,何况出了事他也是天见可怜。殷楚幽无奈的转身,语重心长的道:
“我命你立刻南下,你…暂且离开幽冥阁吧。”
朔风背着他俯下身领命,正在殷楚幽欲走时,突然低低的开了口:
“大少爷,朔风斗胆,恳求延期几日。我只想等他醒来,不必亲眼所见,只要知道他没事,我便马上离开幽冥阁。”
殷楚幽思虑片刻,应允,在朔风谢礼的时候跨出门去。总觉得有些触动,蓦然间,他很想好好的抱一抱龙浚清,说不上理由。
指尖挑动一根琴弦,并不厉害的震动,伤口还是一扯一扯的痛。殷子幽盯着被层层包裹的手腕,其实白纱布下的口子早已结了痂,照理说不会有什么影响,可就是觉得痛——或者说,只是精神上的疼痛。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吗,他不可思议的笑笑。始终无法相信自己那时会割腕,完全不想死,却神差鬼使的做了寻死的愚蠢举动,为什么呢?不愿多想。
抱起了古琴往亭子里去,好久没练习,只怕手生疏了。
出了筠香馆,殷子幽沿着熟悉的路走,恍惚听到细碎的脚步声,顿时停了步子回身,才张口,却见身后空空荡荡,竟是自己幻听了。好容易把嘴边的声音强咽下去,他苦笑。怎么可能,那人走了也有半月了,怎还会跟在他身后?怎还会想着要叫出那个名字?
可就是觉得,他依然跟在身后,和以前的无数次一样,没个正经的等着他回头数落。
因为太习惯了,所以存在和不存在的感觉没有了区别,就算人在天涯海角,只要影象潜伏在他意识里,就无法不用目光去搜寻。殷子幽怔怔的,忽然看眼前的发丝扬起来,伸手抚平,一阵微风从指间穿过。
风,无形无相,不知不觉的融合在生命里,不在意的时候从不在意,一旦在意,则无时无刻想要捕捉,纵然捕到最后空无一物。
风,朔风,朔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