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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李熙缓缓拿起那重若万钧的玉玺,盖上宝印之时,头脑中早已一片空白。他双唇不断颤抖著仿佛要说些什麽,却又只能端详著眼前这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人、无言以对。
手落之处,天子之泪,终於沾襟。
乔云飞侧身站在李熙身後,眼见他拿著一式两份的圣旨,一份亲手捏在手中,一份李熙召来心腹宦侍下发,这才仿佛松了一口气般。
李熙哪里管那内侍一副惊惧模样,只平静道:“即刻奉旨下发便是。”
那内侍德顺乃是熙帝用惯了的,自是知道皇上对乔云飞的千般心思。如今虽见李熙唇齿边一丝血迹、身上只著单薄xiè_yī,却也不敢造次,见其平静如水的神色,恭敬小心退了下去。
德顺退过时,天子已侧转身来,全心全意地端详著眼前男子:“云飞,让朕多瞧你一眼……”
乔云飞默然不语,良久道:“皇上若以为如此便是了结了,那便错了。臣虽不想要皇上的命,不过却也不会轻饶了罪首……得罪了!”
又是一道雷鸣电闪,电光划过之际,一股尖锐剧痛自心房传来!
乔云飞一手持匕深深刺下,一面道:“臣不能要皇上的性命,只好退而求其次,这一刀,是代臣取命的!”心房之侧,月白xiè_yī瞬间染红,如挑染的朱砂般寸寸晕开。
李熙头晕目眩之际,只望著身前狠绝的人:“云飞,朕不悔。朕如你所愿……”
乔云飞却乍然如烫到般收手,惨笑道:“若是皇上过後想杀了臣,那便尽管来吧!只是再莫拿什麽亲友逼臣。等到臣手握重兵,若是皇上再要逼迫臣,就别怪臣不顾什麽江山社稷和圣人教诲了!”
顷刻间,那人已决然地转身,在淋漓的暴雨中疾奔而去,湿透的衣衫自漆黑的庭院间左右一绕、转瞬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李熙独自默然静立,那一旁守著的德顺连忙赶了上来,眼见天子满身是血、胸中一把锐匕,就要惊呼,却被李熙惨笑著一把捂住:“随他去、莫声张。”
狂风过处,留下的那份圣旨被浇得殷红如血,“嗤啦、嗤啦”地不断在空旷的御书房内飞跃跳舞。
良久,被扶持的天子忽然双眼一黑、晕厥了过去。
“来人哪──”
35 报应
李熙这一躺、晕迷中躺了将将半月。伤病时暴雨数日、雷鸣电闪,李熙更觉心上一块肉不断翕跳著仿佛随时要炸开,时日久了,竟然也变成一股闷痛,反反复复,无人时,夜夜烧得滚烫。
他白日里更是汤药不进、昏沈不醒,偶有醒来时,也不过如一具枯槁的行尸一般,不闻不问不言不语、人事不知。御医及宫人们百般照顾,也只是好得勉勉强强。
半月倏忽即过,熙帝醒来时,真如大梦一场,形容憔悴难堪不说,原本事事自信傲然、非我莫属的那股子气息仿佛随著这一伤颓然散去,眼眸间更是透露出一股哀戚的死气。
而这位天子醒来时第一个念头,竟是让人抬著前去合欢宫!
德顺颤颤悠悠地跪伏在地:“皇上……奴才有一事不得不禀报……”
“说。”苍白的唇微启,九五之尊一面捂著心口,一面似乎十分平静。
“自皇上倒下之後,後宫发现……发现……奴才不敢不禀告皇上,只求皇上保重龙体,不要大喜大怒,有违圣躬。”
皇帝有些不耐烦了,原本英挺的眉宇间尽是饱经沧桑的厌倦:“说!”
“是……自皇上倒下之後,後宫发现两位皇子已然不见,且合欢宫内上下人等,俱是身中剧毒,如今更一一亡了!皇上圣躬违和,请不要去合欢宫了,免得过了病气,伤上加伤啊!”
“你……”李熙犹自怔忪著不知他所云,懵懵懂懂地再问了一遍:“你开头说什麽?”
“回皇上,奴才说,两位皇子已然不见了!”
“什麽?”李熙在扶持之下重重咳嗽起来:“永翔和永翊不见了?什麽时候的事?”
“是,回皇上,半月之前皇上病倒时已然不见了,只是皇上昏迷不醒,御医们怕皇上伤势加重,故而奴才等不敢禀报!”
“!当──!”一声巨响过处,御前的白玉碗已被掀翻打碎。
“求皇上恕罪!求皇上保重龙体!”一众宫人,呼啦啦顿时跪了一地。
“他……他还是把孩子带走了……”李熙不知遥望著何处,苍唇开开翕翕,轻轻吐出一个字,只觉心口剧痛又起:“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