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身形一滞,茫然若失,他犹在喃喃,那师父二字,却叫厉岩深恨不已,他跨前一步,提起姜承臂膀,斥道:“姜承,站起来!我早说过,这些人类不值得信任,我们救了兄弟们,一起杀出去!”
皇甫一鸣趁势道:“欧阳盟主,请下令铲除这些妖魔!”
事已至此,欧阳英惟有痛下心肠,振臂道:“来人,擒住姜承!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一声令下,在场弟子皆手持兵刃,跃跃欲试,厉岩不屑道:“哼,尽管来吧!”
眼见二人惨遭围困,一众山贼喊道:“老大,别管我们,快跑啊!”
厉岩一掌劈下来敌,亦不知是何路数,但见那皇甫弟子就地一滚,已是人事不醒,众弟子高呼歹毒,却无人再敢上前,厉岩哂道:“胆小如鼠,当真苟且之辈!”
姜承依旧神思不属,厉岩惟护住他道:“姜承,站起来!我们去救兄弟们!姜承!!”
一切再不受控,夏侯瑾轩夹在人群中,一时无法可想,不意惊见结萝巧放迷烟,联想发作时间,还需拖延,否则姜承眼下,即便厉岩相护,也恐怕凶多吉少——
夏侯瑾轩忽而大喊道:“姜承,厉岩,你二人多恶多端,莫再负隅顽抗!!”
皇甫卓急怒道:“夏侯瑾轩,你在胡说什么?!”
夏侯瑾轩竟不以为意道:“皇甫兄,姜承欺师灭祖,厉岩烧杀抢掠,二人罪大恶极,合该就戮不是吗?”
厉岩甩开来攻之人,冷然道:“夏侯瑾轩?哼,我原以为你还可当个朋友,不过如此。”
姜承却是一惊下回过神来,而看夏侯瑾轩躬身以礼道:“父亲,几位世伯,小侄知错了,还请宽恕小侄之前年幼无知。”
饶是欧阳英,亦不可置信,皇甫卓更是咬牙道:“住口!姜兄的清白,你我再清楚不过!”
皇甫一鸣一声卓儿,挥退皇甫卓,他捻须一笑,道:“夏侯贤侄能够认清妖魔嘴脸,实在可喜可贺,真正世家子弟果然与邪魔不同,盟主你说是不是?”
欧阳英岂会不知他话中深意,他最后看一眼姜承,沉声道:“皇甫门主不必多言,我今日自会给武林同道一个交代,绝不会袒护……姜承!”
姜承眼见厉岩以一敌百,饶是他功体强横,亦不免伤痕道道,虽无大碍,又岂知再可撑多久,他自知该站起来,站起来去救千峰岭弟兄,可一身皮囊竟仿佛千金之重,四处喊杀阵阵,那面容纵有熟识,眼下却是狰狞至极,叫他不敢回望。
他闭眼,幼时种种穿花而过,回忆中总有一人身影,读书时、练剑时,及至他摔下山崖,奔波寻访,见他一身伤,目中依旧爱怜,告诉他,即便不再用剑,他亦是折剑山庄四弟子,姜承。
是谁?
是欧阳英,他称之恩师,叩首以拜,而今将他逐出门外、下令诛杀之人。
过几日品剑大会便会正式开始,你这几日好好养精蓄锐,为师期待你的表现。
今日之事,是长风偷袭在先,所以不能全怪你……
但你出手伤了同门却是事实,折剑山庄……不能再留你。
今日……我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审视你的罪行:杀人报复,勾结匪类,有违江湖公义,激起武林义愤,罪不……可赦!
罪不……可赦?
我何罪之有……?
哈哈,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要是你在外面又被那些人类找茬,尽管回来,兄弟们一定会帮你出气!
我却害你们惨遭杀身之祸……
人类憎你恶你欺你怕你,在这人世间你无处可去,只有魔族,才是你惟一的归宿。
魔……魔!我本就是魔!!
若此事为真,那个要为自己的愚蠢和懦弱导致同族惨死,而愧疚终生的人,可不是我啊。
是我的错……我的错!!
姜承,你我是兄弟。
我却害死了你的兄弟……是我……
姜承脑中纷乱,目中赤红,控制不住满身杀机,而有一声音不住涌入耳内,道:“你与我族并无不同——”
如此之强的力量……
力压我等!
却包庇人类,迫害吾等——
谁才是凶手,谁又真正欺凌弱小!!
“闭嘴————!!!”
他悲呼一声,声震全场,直指欧阳英道:“师父,姜承自幼得您收留抚养长大,就连名字,也是由您所取。您对我说过,取一‘承’字,是望我能承接,担负折剑山庄侠义之名。”
欧阳英心头一滞,听姜承道:“您的教诲,我谨记在心,认为折剑山庄,认为四大世家必然是秉持公理正义,我身为世家一员,行事不敢有丝毫偏差。但离开山庄之后,我所见所闻,却并非如此——”
姜承冷眼四下,寒声道:“所谓武林正道,屠戮弱小,掳人为质,行径卑鄙下流,更甚于这些所谓的山贼妖魔!要是所谓正义公理在你们这种‘人’手中,哼,我不屑为人!”
不,屑,为,人。
那四字一出,欧阳英脱口道:“姜承,不得……妖言惑众!”
姜承终于不再跪下,他向欧阳英三叩首,亲手斩断这师徒孽缘,他对欧阳英道:“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称你师父,你的养育之恩,姜承恕难再报!”
一众人等肝胆俱裂,夏侯瑾轩不可置信,皇甫卓愕然失语,欧阳倩一声师兄,当真亲者痛、仇者快。
姜承性情骤变,他忽而漏出笑声,猖狂已极,仰天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