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不言低头看了眼右手腕。
—看得出来?
陈以臣笑笑。
—你什么时候把衬衫袖子系上过?
曲不言回了一眼。
—你知道地太多了。
“应该这几天就可以说话了,你别着急,慢慢试着发音。”闻人醉再次安慰。
陆挽点点头,随后几人又购买了些配套的小东西。
比如:
曲不言:“闻人,铃铛要不要带一个?”
闻人醉:“多带几个,挂门口防洪袖添。”
陈以臣:“宿舍床单好像该换了,男朋友。”
云轴子:“好像是……陆挽这个帽子怎么样?”
陆挽刚摇摇头,帽子就扣在了脑袋上,这还没怎么长好的头发确实该戴个帽子。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的几天。陆挽在咿呀学语中,偶然发现,窗台上的茶花几乎要开了。
玻璃酒瓶上的字还在,风干了的马克笔墨,在冬日的阳光下静默着。
离开校医院的曲不言,并没有回宿舍,按照约定,他在五点钟之前去了兰枢的公寓。
教官公寓外,老大爷像往常一样躺在椅子上,盯着屏幕上的视频。大爷看到有熟客到,开了门摆摆手示意他进去。
曲不言微微欠身,进了公寓大门。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条路,他不知道走了多少次。
而曲不言更知道,此刻门卫室里,大爷的视线一定落在自己出现的屏幕中。
五层,兰枢右侧的房间,曲不言照例褪去所有衣物,卧室中,背对着门站立,沉默地等着。
兰枢的卧室有一个很大的落地窗,夕阳透过淡蓝色的窗帘,在洁白的床单上斑驳着。
多少次了?
从知道郁拂不在的那一刻起,他好像从来没有记得过什么。那天,陈以臣和闻人醉找到他的那天……
“不言……”
多少天的昏暗后,突然闯入的光,将他拉回了现实。
“以臣,闻人,你们来了……”他咧开干枯的嘴唇,挤出几个字。
他回到学校的时候,听说郁拂已经安葬了。那种程度的尸体,郁拂的父母根本没办法再让那孩子再留在这世上一秒,每一秒,都是在受折磨。
警察给出的死因是:自杀。窒息性致死。
封闭的军校用车里,在烈日暴晒下,急剧升温,氧气薄弱,窒息致死。至于那些虫子,鉴定结果是:无从查询。
可笑,怎么会无从查询?
他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教官公寓,兰枢的房间。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躺在校医院的床上。
兰枢特地安排的病房,也许是因为接下来不知多久的日子里,他都用得着的地方。
“你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你那么长时间的坚持呢!”陈以臣在他醒来的第一刻,拽着他的衣领这样吼骂。
“曲不言,你醒醒吧!郁拂死了!他死了!”陈以臣一拳落在曲不言的嘴角,第一次,他看到陈以臣哭了。“你不需要为他的死负责你明白么!”陈以臣喊着。
“除了这个我还能做什么!你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他吼着。
所有积压的情绪,所有沉淀的悲痛,全在这一刻爆发。
在那个病房里,闻人醉沉默着。
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那些善意的隐藏,那些他们彼此知晓的郁拂的事,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陈以臣为郁拂隐瞒了多少?曲不言隐瞒了多少?
在姜汤里,闻人醉把郁拂从兰枢房间抱出来的时候,他就在想这个问题。
看到郁拂面无表情解剖小白鼠的时候,他也在想这个问题。
而现在,他却再也不可能知晓了。他所能做的,就是帮郁拂保守这个秘密。
至少,至少在曲不言走出来之前,替郁拂保守这个秘密。
还有兰枢,这个人,他和郁拂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所有的一切,全部加在了曲不言一个人身上?
郁拂,你看到了么?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怎么做去阻止他?
“以臣,你不要再阻止我了,可以么?这件事,我想亲手解决。”长久沉默之后,他开了口。
“你想怎么解决?爬上他的床,让他做这种事?这就是你解决的方式么?”陈以臣掀开他的上衣,露出兰枢操作过的痕迹。
他沉默着,别过头去,厌恶身上的痕迹。
“我在郁拂身上,看到过这种痕迹。”陈以臣声音压抑:“我相信,你们也都看到过。”
闻人醉沉默着,陈以臣说得没错。很早之前就看到过。在曲不言受刀伤进医院的时候。
他们都沉默着,心照不宣的为郁拂保守秘密。甚至,更多的他们无法共识的秘密。
郁拂是自杀,尸检报告陈以臣让人专程鉴定过。但是,他为什么会自杀?
他们不知道,他们,又像是促成这事件的帮凶。
“以牙还牙。”曲不言平静地说。
为这四个字,他在兰枢床上三年。
如今再次回想起来,恍如隔世。
曲不言不记得了。好像窗帘的颜色,从来没换过。
三年,在这最关键的时候,陆挽却来了京大。
郁拂,你想告诉我什么?
陆挽留下之后,一次次隐藏自己,一次次算计和利用。他看得出来,陆挽的小心翼翼,陆挽的矛盾。
但是,只有这最后一年了,他想,关于这个男孩,他或许可以让男孩放任一次。
可是事实证明,他错了。他低估了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