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垂眸,偎在李令月怀里歇了会儿,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快去面见太后吧。万事小心,切不要再这么口无遮拦了。”
“遵命,我的驸马。”站起身,李令月看着被自己说得面色泛红的小娘子,轻轻掐了掐她的面颊,扬步走了出去。
在太后的寝殿里,她看到了孤零零的母亲,母亲的神色有些哀戚,不同于以往的威仪棣棣,她孤坐在梳妆镜前,拈着自己的一缕白发,眼神空洞不知在忖些什么。
“阿娘。”李令月的轻唤唤醒了冥思中的太后,太后透过梳妆镜看她,同她招了招手,“阿月,过来。”
李令月顺从地走了过去,她站到母亲身后,执起梳子帮母亲梳了起来。
只听武太后叹道:“娘是不是老了?”
李令月手上一滞,俯身贴在母亲的肩上,瞧着铜镜里的人道:“阿娘哪里的话,我瞧着娘一点都不老,还是这样的年轻貌美,是女儿心里最最美丽的人。”
“贫嘴。”女儿的话甜到了武太后的心里,武太后突然觉得心里的压抑舒了许多,她想女儿确是比那几个儿子贴心,便反问道,“娘最美,那婉儿呢?”
李令月犹豫了一下,是讨好母亲委屈婉儿,还是顺从自己的心意,最终她选择了后者,道:“婉儿也美,她是女儿心里最最美好的人。”
武太后略有些失望,女儿怕是把婉儿看得比她这个母亲还重,她将李令月拉到身边坐下,试探性地问道:“你六哥的事,你可有知晓?”
李令月颔首,担忧地看向母亲,“娘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她见母亲神色禁不住惆怅,便赌注般倾身拥住母亲,安慰道:“六哥福薄,无缘见着娘开拓创举。娘还有女儿,女儿会助娘一臂之力。”
武太后的眉头蹙了蹙,她从女儿怀里挣开,审视着女儿问:“你欲何如?”
李令月莞尔,后退两步拜倒,直视着母亲的眸子郑重道:“求太后赐女儿武姓。”
武太后神色一怔,眸子里流露出餍足神色,她笑道:“不枉为娘这么疼你。这事准了,只是不急,你且说说眼下应做些什么?”
李令月思忖了片刻,“依女儿见,应当先迁都洛阳。”
“不愧是我的儿,娘也正有此意。”武太后赞许地看着女儿,想起女儿之前的叮嘱,便又道:“你手下的苏慕蓁呢?让她帮娘做件事。”
李令月听着母亲的吩咐,颔首应了声,“是。”
看着乖巧恭顺的女儿,武太后想这几个孩子里果然只有阿月最向着自己。她伸手抚了抚女儿的脸,忽觉自己果真是老了。
第47章
洛阳显福门前,武太后率着皇帝李旦及文武百官一齐哀悼自己早逝的儿子。李旦站在母亲身后,看着母亲额首微垂略显惆怅的背影,心里暗暗忖着,原本他不信母亲可以冷血到牺牲自己的亲子,可李贤的死给了他一记重创。他的六哥李贤是最得群臣拥护的皇子,他也听过底下嫌弃他软弱希望让李贤回来的闲言,而现在那些人贬的贬,降得降,眼下却是连他们拥护的明主都去了。这一切都应该是他母亲的功劳。
眉梢微微蹙起,李旦忽而想到自己近期的遭遇,他之前便表明了心态,不欲接触政务,可如今,自长安迁过来后,太后就将他迁至偏殿居住,臣子若想见他,也需要获得太后恩准,就连只能皇帝评定的国号,也被太后擅自改为了光宅。他的母亲自父亲去后,真是越来越陌生了。
耳边听着上官婉儿宣读恢复李贤雍王爵位的诏令,太后回过头瞧起了自己的儿子,眼下唯一在她身边,离她最近的儿子。她瞧见自己的儿子眉头紧蹙,满目悲凉,看着不像是在悼念他的亡兄,更像是在哀悼他自己。
这孩子是认为明允是她授意杀的,觉得他也会落得这么个下场么?武太后心尖微凉,她看到自己的儿子察觉到她目光后急忙惊惶垂首,那心尖的凉意便蔓延到了底端,果然她的这些孩子里,还是只有阿月最懂她。只可惜阿月是个女人,她还喜欢上了一个女人,今后怕是不会有子嗣……
※
被太后惦记的李令月此时正在尚善坊里布置自己的新宅院。来洛阳前,她找了个机会将公主府里的长史留在了长安城,并从长安善坊里寻了个伶俐丫头带了回来,准备将她调|教成自己的心腹长史。
看着那个小丫头有模有样地吩咐摆放,她忽然觉得自己眼光不错,这几天的教导没有白费。
“公主。”
身后传来男人的呼声,李令月眉梢一蹙,回过头,微颔了螓首,“有事?”
武攸暨涨红着脸,走近道:“今日朝上,我被晋封为安定郡王,迁司礼卿、左散骑常侍了。”
看着自己面前似孩童般寻求表扬的男人,李令月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哦,恭喜驸马了。”她转身要走,却又被武攸暨喊住,回身看着对方恋恋不舍的模样,她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你的表兄武承嗣是不是升迁到了礼部尚书?”
武攸暨的眼皮搭了下来,他神色里的欢喜被忧悒蔽住,无力地垂了垂头,暗叹自己的官位同表兄相比算得了什么?他曾听说,太后相中的驸马是武承嗣,这样一看公主跟了自己还真是委屈了。
李令月瞧着他那副胡思乱想的受气模样就厌恶,叮嘱句“近期勿要和李家人掺和”,便转身去了别院。她想太后已经将武家人的势力抬高,属于李家黑暗的时代即将来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