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没有名字,尹修也懒得起,只唤它“小猫”。不过每回尹修唤它,它却很欢喜,在尹修膝上扑来滚去。当真傻猫一只。
☆、 小猫
别家的猫昼伏夜出, 白日里躺在青天白日下晒太阳,晚间躲在暗处逮耗子、扑昆虫。小猫却不然, 冬日里严寒,晚间不爱出门便算了, 毕竟猫之一族本就怕冷。可白日里尹修也没见它出去过几回。
即便小猫整日跟着尹修寸步不离, 尹修出门时它也会跟上去, 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自己走,非要钻进尹修衣襟里边待着。再加上它从来不晒太阳, 尹修推断,小猫是怕光的。
“小家伙, 你都这样黑了, 怎还怕晒太阳呢?”尹修摸着小猫露出一点的小脑袋打趣, 小猫本想抬头抗议, 冷不丁一眼瞧见头顶的大太阳, 又没甚出息地缩了回去。“还真是怕啊。”尹修紧了紧衣襟, 马上便要过年了, 正是最冷的时节, 当真是不好受。
尹修是去厨房搬酒的, 自打开始饮酒,便如遇到了良药,很少再感觉疼痛。可一旦酒断了,脚踝却又疼得变本加厉。铭生总摇着头说,他这酒瘾怕是戒不掉了。
索性戒不掉便算了。尹修与几个小和尚一同将酒搬回了院子,道过谢后, 小和尚们告辞离去。
尹修怀中的小猫探出头来,在瞧见那几个酒坛子时,微微眯起了眼。
傍晚天色阴沉,尹修的脚踝又开始隐隐作痛。习惯性地提了坛酒来,将将拍开泥封,原本乖巧的小猫却胡闹起来。
它跳上了酒坛,立在坛口摇摇晃晃。尹修以为它贪玩,看它那摇晃的模样,又恐它害怕,便朝它伸出手去:“小猫,过来。”谁知一向通人性的小猫这回却听不懂他的话一般,非但不过来,更是别过头去。尹修一时弄不清它是个什么意思。
只见小猫回头看了一眼坛口,比起它的体型,这酒坛却像一座小山。小猫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尹修一时被它吓住了,连法术都忘了用,眼看着它跌进坛口,直到耳边一声不轻的“噗通”,才终于回神,急急用手将小猫捞了出来。
浑身被酒湿透的小猫看着更小了,侧躺在尹修掌心中,口鼻艰难地向外吐着酒,奄奄一息的模样直叫尹修心头一紧。
此时也顾不上其他了,将小猫暖在衣襟中便往圆明居住的院子跑。路上抄了几回近路,尽是些积雪颇厚的地界。
圆明刚用完晚膳,正打算念一会儿佛经便歇下了,门板却突然叫人拍得碰碰作响。只好放下经卷,起身开门。
“尚远师叔?这么晚了……”看清了门外的人,还未问完,手中便被塞了一团湿漉漉的物事。“这是……”
“我养的猫,方才不慎落入酒坛中了,你看可还有救?”尹修一脸焦急地问。
圆明摸了摸小猫的肚皮,回身取来布巾裹着它,“我暂且一拭吧。”遂取了针灸的用具,在小猫身上比划许久才下了第一针。其后,又是第二针,第三针……
尹修在一旁看着,圆明每下一针,他的心头便揪紧一下。也不知为何,这只小猫只与他相处不过半月,却又像是已陪伴他许久了。一想到它可能要有个三长两短,心头便一阵慌乱。
小猫快要叫圆明扎成刺猬了,尹修几乎要叫他停手,小猫却在此时忽然一扭身,吐出一滩刺鼻的酒水来。
圆明又伸手摸摸小猫的肚皮,一根根撤了针,道:“酒吐干净了,该是已无大碍了。师叔,这猫还小,您需好生看管。它这一肚子的酒,虽吐了出来,怕也不好受。我去煮些醒酒的药汤来,您给它饮下,再睡一觉便好。”
“师侄,麻烦你了。”
尹修将小猫抱起来,小家伙甚是委屈地“喵喵”叫了几声。尹修心悸未过,瞬间起了一肚子怒气,“谁叫你不听话?日后若是再敢胡来,我定扔了你!”
小猫不敢再叫了,乖乖躺在尹修怀中,瘪瘪的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饮过药汤后,小猫渐渐睡去。生怕它再有什么变故,尹修只好托圆明照看它一晚。而他自个儿,自打确定小猫已无大碍,脚上的旧疾便开始出来作祟,到了这会儿,早已疼出了满头的汗来。
小猫在夜半时醒来,鼻尖一耸一耸地嗅了半晌,却没嗅到那熟悉的味道。朝四周打量许久,小猫发现了不远处熟睡的圆明。随即一跃而下,循着门缝跑了出去。
小猫实在太小了,入夜后又下了雪,已然积了寸余厚。小猫跑在雪上,时不时跌跌撞撞,在雪中滚作一团。不知跌了几个滚,小猫终于顶着满头的雪花回了尹修的院子。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顶开房门,小猫快步跑进去,熟门熟路地跳上床榻,“喵喵”叫了一阵,终于发现床榻上竟没有人。
“喵?”嗅出屋内一股浓重的酒气,小猫似是有些生气,“喵——”的吼了一声,纵身跳下床榻,又从自个儿顶出的门缝钻了出去。
又是一路跌跤打滚,浑身沾了晶莹剔透的冰雪花,小猫才跑到尹修曾与尚空同住的院子。
房中有股尘土味儿,许久不曾住人了。小猫嗅着一股酒味,才寻到了尹修。尹修早已酩酊大醉,倒在地上睡得不省人事,许是地上太冷,睡着了都是蜷缩着的。
小猫凑到他脑袋边,用自己的小脑袋用力去顶尹修的,奈何用了全身的力气,也动不了尹修分毫。犹不死心地对着尹修的耳朵“喵喵”叫了半晌,一声比一声来的高亢,谁知尹修只是翻了个身,又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