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又不甘心了么?”任飘渺看着属下一向严肃的脸上爆发出的惊诧,不由地笑了下,由袖中拿出一样物事放在酆都月的面前,“那么,现在呢?”
“报!楼主,前方探子回报!”
任飘渺捞起羽扇,起身打断道:“可惜啊,我已经不是楼主了,这件事,你还是暂时交代给副楼主吧。”
那报信的属下不知所措,任飘渺接着对酆都月道:
“接下来第一件事,帮忙收拾一下代楼主制造的麻烦。”说罢,任飘渺一抬手向酆都月伸去,竟是在一握之间,将酆都月身上象征身份的白玉环捏开了一个缺口,使之成为一块玉玦。[15]
任飘渺似觉再无他事,便由后山步出了还珠楼。
酆都月怔怔地捡起坠落在地上的玉玦。起身之后,脊背绷得笔直,他突然觉得眼中一热,而正是在这一刹那,他仿佛从一个一直以来默然无声的属下,变成了一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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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御兵韬注:玦者决也。任飘渺乃善摩者也,常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值此危急之际,其心必知还珠楼将乱,此固为患也。然其推祸源至风口浪尖,且以忠良佐之,此险棋先人一着,诱敌坐大,以待来日尽数翦除,忧患化无,进而化为利。然则此法虽高妙,也还需布计者洞烛而知人心,恃强而明忠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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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临危受命的震颤与感动实在持续不了多久,需要面对的事情便立刻来了。
那被百里潇湘派去的属下交代完西剑流一行的结果之后,还珠楼门外,就有一个人来求见了。
侵掠如火,难知如阴。
——赤羽信之介。
人将环境布置得风雅,实在是想让那风花雪月能浸入自己的骨子里。
但更多的时候,心中塞满事物,装不下外物,这些山川花树,自然也只能停留在眼中而已。
赤羽信之介并非是一个在处理事务上兢兢业业,如霆如雷,却对雅事雅物无心无感的人。
而此刻等在庭院中的赤羽,却觉得满园琳琅,徒然无色。
因为他在等一个人。
——可是他却等到了两个人,倥偬而来。
两个根本素昧平生的人。
赤羽对着其中一个问道:“我既已亲身来到此处,楼主难道不打算拨冗一见么?”
那人银发高冠,虽然也是年轻面孔,却自有一番不凡气度。见赤羽质问,其人边走近边道:
“在下百里潇湘,正是这还珠楼的楼主,倒不知西剑流军师,为何缘故找上了还珠楼?若是观摩学习,我自然欢迎。”
赤羽不由心中一惊,还珠楼易主了?那么楼主任飘渺又在哪里?
然而面上却只蹙眉道:“原来还珠楼是如此虚伪的组织,主人派人邀我作客,现在却硬要向客人讨要一个拜访的理由。”折扇骤然挥开,眼内锋芒毕露,“还是说,主人没有邀请赤羽作客的意思,只不过是派人到西剑流探听情报罢了?”
百里潇湘一笑缓和了一触即发的气氛,道:“我身在苗疆,久闻西剑流组织庞大,其军师雷厉风行,管辖下属有条不紊,现在观来,确实不差。军师请坐。”
“你了解西剑流不少。”赤羽道。
“赤羽先生想必也了解还珠楼不少。”百里潇湘道,“赤羽先生不仅已经探听到了上任楼主的名姓,而且也应当会过面了。若否,赤羽先生又怎会在第一眼便否认我们二人并非是楼主?”
“原来任飘渺已成为上任楼主啊。”赤羽冷笑道,“倒是我初见便失言了。”
“非也。”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白衣少年突然摇头,目光却是刺向百里潇湘的,“赤羽先生并未失言。倘若最初佯装不知楼主实为任飘渺,反倒失了套问其中因由的机会。”
赤羽看着对面的那个白衣少年,对百里潇湘道:“楼主,看来这楼中,还藏有比你心思敏锐之人啊。”
百里潇湘干笑一声,面上已带些许勉强,方才淡然自若的气度已失三成:
“军师这话未免有些挑拨刺探的味道了。我资质愚钝,自然需要酆都月这般敏锐善辩者多多提点。却是不知道军师此次前来,找任飘渺所为何事?”
“我还找得到他?”
百里潇湘闻言一惊,立即迂回道:“真是锋利的一张嘴啊,句句带着刺探。”
赤羽哼笑道:“那我,刺探得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