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会。”邓忆说:“我今晚去香港陪着你。有我在你不会这样胡思乱想。”
“你没必要来呀。我没有时间见你……要跟导师学到很晚。”
“你不需要见我,我就在你订的那家酒店等你。”
“你那些紧急的工作怎么办。”
“交代一下就好。”
通话结束,钟弦用双手捂住脸。仿佛有皮鞭在他心上抽打,他无地自容,怎会允许自己如此自私无耻,没有词语能够形容了。
手机上有邓忆发来的几条微信,不知是否是信号不好,这些显然是在他过关时就发出的信息,现在才一一跳到屏幕上。
——[昨晚要告诉你的那件事。还没有说。]
——[你最近总是心神不宁,如果仅仅是因为钱而承受压力是没必要的……也许你会怪我到底还是插手了你的事,我保证不会因此对你有半点轻视,我只想消除了你的麻烦。”
钟弦回复了一条:[你是指?]
——[我托四哥交给你支票,我估计那笔钱足够解决你的麻烦。你没有变得轻松,大概以为你背上了债务。我必须要告诉你了,那钱是我的。你不必……]
钟弦转头看向邓悭,邓悭也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钟弦用微信语音对邓忆说道:“你哪有那么多钱呢。”
邓忆很快回复:[向父亲借的。他现在对我还算满意。多年不向他开口,偶有一次他不会拒绝。我向他保证按他意愿参与公司运营,会把这笔钱赚回来。”
[为什么你不亲自给我。干嘛不直接告诉我呢。]
[如果我,把你养起来,你就不会那么爱我了——你的这句话多么响亮呀。我没能力养你,你要保证以后还我的钱,以你的能力,你早晚会赚回来。]
“你就是个傻瓜呀!”
[这能让你真的轻松了吗?是否只是因为钱的事让你最近如此苦恼。]
“……对,只因为钱。我不该苦恼。你真的要来香港?”
[是的。很快就到你身边。]
钟弦慢慢镇静下来。略作沉吟,他坐回邓悭对面的座位上,将衬衫的钮扣系好。庆幸他们没有进行到无可救药的一步。
“现在你该知道了……”钟弦艰难地开口。
邓悭没反应。
“我其实和……”
邓悭打断他:“今天的天气多么好。”他的表情颇为落寞,让钟弦心中难过。是呀。何必要把真相说出来。
“四哥帮了我这么多,我无以偿还。”
邓悭喃喃地说:“关于支票的事……”
“我知道是邓忆不让你说。”钟弦已下定决心守护邓忆,便不想再去揭穿更多的东西。
“无论发生什么事父亲都不会给他一分钱,不过会让我调查他为什么需要这笔钱。”
“那么?”
邓悭默然无语。
“那笔钱依然是四哥的?”钟弦心中叹息,他大概永远没有办法把邓氏兄弟对他的帮助,彻底计算的清楚。他只能选择亏欠谁。
“邓忆要这五百万时,对父亲说了一个理由。”邓悭难得大笑,“他要办一场求婚仪式。父亲一直希望他早点结婚——不指望他继承什么,家庭的责任要承担。他才以为这个理由能够动摇父亲。”
钟弦沉默片刻,愤懑地说:“那么有钱,想要多少后代,用什么办法都可以。”
“这当然是一个原因。上一辈只接受婚生子。最好有对等的显赫的岳父。赵琪也算勉强够格。”
“你们兄弟这么多,还担心香火么?”
邓悭欲说还休。
窗外的风景变得单一。车子一直在海边公路上行驶着。
“我都没法取代,更别说其它几位。尽管父亲一再说,他当我是长子。”邓悭面色平静。“在你的一生中,在你的记忆中,你觉得最糟糕的事,是什么。”
他看向窗外远方。
“是你母亲,对吗。”
钟弦心中仿佛被敲击了一下。
“或是你差点冻僵在那条冰河里的时候?”
“邓忆对你讲过?”
“是哪一个呢?”
“冰河再冷,也不及心中的冷。我在快冻死的时候,也没有忘记母亲离开了……可是为什么要现在提这个。”
“人生糟糕的事,都来自于感情的失去。”邓悭说。“财富和地位带来的优越,添充不了那些空隙,无论多么歇斯底里,都无法弥补的耻辱,挽不回。并不是邓忆对我说了你的事。是你自己。”
“我?”
“在你纠缠我的时候。”
“你是说十年前?……”
“你失去一切的那个年龄,我也失去了,在一天之间,我什么也不是。我全部身心的,引以为傲的,我付出所有的,都突然不是我的了。再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没有选择愤怒的机会,只能做出谅解的姿态,因为你爱的人们在抛弃你时,都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看着16岁的你违反一切规则,每天混在社会混子中间,以胡作非为向这个世界报复。你做着我不能做的事。”
“还是有释怀的办法。”钟弦努力让自己冷静。“遇到邓忆时,我就……”
邓悭打断他:“十年前你说我是你的救世主。”
“我,说的?”钟弦惊讶之余低头苦思。他不是在企图回忆,而是在思考如果他先遇到邓悭呢。
被邓忆吸引,正是因为他心中的那个模糊的影子,梦里那个模糊的人。
“想知道你失去这段记忆的原因吗?”邓悭再次开口。
钟弦抬头惊诧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