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色分外清明,自窗外如流水般泻入,在房内留下一块块带着斑驳窗花的明亮花纹。
分明是如此静谧安宁的情景,嬴政看着看着,却只觉得心内越发烦躁。
便是在这月色朦胧的明晦间,那三张有着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面容,竟纷纷叠上了同一个人的影子。
有许多个瞬间,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对方面上的神色,纵然闭着眼,那被极力隐忍着的情动之色,却是分外明显;他可以清晰地听闻对方唇齿之间流泻而出呻吟,带着不可抑制的喘息,却分明是一种欲拒还迎的诱惑。
脑中还未及反应,周身已然不可抑制地血脉喷张。然而下一刻,那影子却形如鬼魅一般,骤然消失。当嬴政再定睛看去的时候,雌伏在身下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不像……半分也不像……
方才如火一般炽烈的情/欲,瞬间降至冰点。
将人赶了出去,嬴政脑中混乱至极,却不愿相信是那样一种可能。
于是换第二人,第三人,却俱是如此。仿佛是中了邪魔一般,女子柔美细腻的身子竟比不得那人神情的一丝波动,全然勾不起他半分的欲/望。
末了嬴政终于放弃,这般独自靠坐在在房内,试图将思绪打理几分。
重活一世,人总会是有些不同的。若说上一世,自己所作所为大都是率x_i,ng而为,不问缘由,那么到了今生,嬴政发觉自己所思所想,不觉间已然多了许多。
也许是深知冲动的后果,也许仍有太多疑问未曾明白。
比如,他始终不能明白,自己和扶苏,父亲和儿子,是如何走到了这样的地步?前世他在一个醉酒的夜晚,被对方一个亲吻引得天雷勾地火,今生同样是一个醉酒的夜晚,却是他主动将对方压在身下,一发而不可收拾。
仿佛有一个怪圈始终在二人之间,想逃逃不出,想避避不开。纵然二人是如此至亲地血脉相承,也无法幸免,被着怪圈之中的命数伸出爪牙,狠狠地拉扯进去,渐至深陷沉沦,不可自拔……
嫌那月光太过刺目,嬴政伸出手,徐徐掩住了面。
事已至此,这日后……又该如何?
头一次地,自以为无所不能的他,心底竟犹疑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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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正月,朝中再度热闹起来。
这正月一则是新年之喜,而来又是嬴政生辰,二者一起便可谓是双喜临门。故而嬴政按照以往惯例,一连三日在朝中摆开大宴,遍请群臣。许多守边守郡的地方官员,也自然知晓此事轻重,故而纷纷趁着这年关之际,回京一趟,给嬴政恭贺新年。
嬴政此番索x_i,ng命他们不必先回府,直接来这宴席上讨一杯御酒便是。故而这三日大宴里,前来道贺的文武官员可谓是络绎不绝,应接不暇。
嬴政高坐在堂上,倒着实是一一赐了琼浆玉酿。只是自己前面的酒杯,却几乎未曾动过。一来他自知酒量不济,从不勉强于自己。二来这醉酒之后,世事容易拖了掌控,这……绝非他之所愿。
而朝中大臣对此亦是心知肚明,故而纵是逢了这般日子,也不敢有人起身劝酒。
无人来贺的时候,整个大殿便显得分外安静。嬴政在上,群臣列坐,却也无人多说什么。
唯有大殿的一侧,一名女子正拨弄着古琴。颤抖回旋间,一弦一音,反倒是将人的心思也尽数攫了过去。
堂下一侧,扶苏坐在上座。从那弹琴女子身边挪开目光,他抬眼望向那高高在上的人,眼见几名侍姬不知何时已然围坐在嬴政身边,替他斟茶递水,捶腿揉肩,姿态好不小鸟依人。
唇边轻轻地泻出一丝嘲意,扶苏垂下头,看了看自己面前仍是满满一杯的酒水。他慢慢伸出手轻轻握住,迟疑了一会儿,指尖的力道忽然加大,将其紧紧地握在手中。
由是片刻之后,大殿内忽然响起了一人的声音:“儿臣敬父皇一杯!”
满堂的人皆是循声望了过去,却见开口的正是扶苏。
嬴政也不例外,他微微眯了眼,毫不掩饰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因了入秋天凉之故,他的衣着较之往昔也已然加厚的几分,却似乎仍旧掩不住原本身形的单薄。分明是一身黑色滚着金边的华美正装,穿在他身上,却仿佛如何也不能给人以威迫凝重之感。
分明是感到了对方在自己面上逡巡的目光,扶苏仿若不知,只是走至堂中将酒杯高举过前额,道:“适逢父皇双喜临门,儿臣身为长子,理应代表诸位皇子,一齐敬父皇一杯。”
言语掷地有声,引得诸位皇子闻言,俱是举起酒杯齐齐站了起来。
扶苏微微回身看了众人一眼,随即对嬴政敬酒道:“且……愿我大秦山河永世,愿父皇福寿齐天!”
“愿我大秦山河永世,愿父皇福寿齐天!”话音落了,便是齐齐的应和重复。
扶苏这两句话,恰是戳中了所有帝王的心中年所愿,也正是自己前世今生,所孜孜不倦追求的。
看来他并非不懂,只是不表露而已。
念及此,嬴政颇有些满意地笑了笑。他站起身,亦是将手中的酒杯高高举起,仰头一饮而尽。饮罢之后以空杯示意,目光扫视过底下群臣,末了在扶苏处顿了顿,方才收回。
扶苏同他对视了一刻,随即若无其事地退至一侧坐下。
经此一事,嬴政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当即命身旁的几名侍姬献舞一曲。侍姬舞袖翩跹,秀色可餐,引得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