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胡亥很快明白老师这是有要事要交代了,便恭恭敬敬地上前道:“不知老师有何吩咐?”
二人相处这么久,他已然惯于每走一步,都听从赵高之言。至于本人,对朝中大小事务实则并不挂心,也自知无法全然驾驭。他唯一在意的是,父皇对自己的态度如何,为此,他愿对赵高言听计从。
赵高沉吟片刻道:“臣需要公子去做一件事。”
“老师但讲无妨。”
赵高一颔首,随即扬声唤来了一个人。
这人胡亥是认得的,不是别人,正是近日父皇面前最炙手可热的方士——徐福。
看出胡亥眼底分明的惊讶,赵高笑了笑,道:“公子可知……陛下近日为何对公子格外亲善?”
“不知……”胡亥摇头,实则他不是不曾觉出突兀,不过是不愿细想,也想不出罢了。
赵高徐徐踱步到徐福面前站定,道:“因为这徐福已告知陛下,是公子暗中派人,将他请入宫中的。”
胡亥闻言瞪大了眼,但一转念,似乎又明白了什么,便看向赵高道:“莫非是先生……?”
“非也。”赵高摇头,“此人亦非臣所请。”
“那……”胡亥看着伏跪在面前的人,问道,“究竟是何人让你入宫的?”
“除了那人还能有谁?自然是你的长兄,公子扶苏了。”赵高轻描淡写地接口道,“不过,瞒着陛下推荐方士进献丹药原是极为冒险之举,若是药效有差,则后果不堪设想,故而他事先并未点破,而是独自赶去兰池宫探视情况,盘算着事后邀功。只可惜……他大概是没料到陛下并未给他留下来解释的机会,所以这功绩,臣先了一步替公子抢到了手中。”
胡亥顺着赵高的话将事情前后理了理,越发觉得当真如此。
而赵高继续道:“臣事先探得几分消息,早觉这徐福来历突兀,故而抵达兰池宫的当日便约他一叙,变得知事情真相。他已听从臣之意,告知陛下‘真相’,而公子需要做的,便是向陛下请……知情不报,欺上瞒下之罪。”
嬴政知情不罚,反而待胡亥愈加亲厚,意思已然明确。此举名为请罪,实则邀功,更教嬴政觉得胡亥为人恳切诚善,如此一来,胡亥同扶苏平起平坐,便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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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得了赵高一计,心中大喜,很快便依言而去。房内便只留下赵高和徐福二人。
“你且去罢。”赵高摆摆手。
“大人……”徐福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大可放心,”赵高轻轻一笑,道,“你若找我的意思而为,我保你一家妻小安然无虞,若是擅自耍小聪明,后果……便不许我言说了。”
徐福闻言大惊,当即又跪下了。
“一切……唯赵大人之命是从!”
第十九章
嬴政垂眼看着面前的铜皿,顿了顿,照例还是拿起金丹,就着茶水服了下去。
屏退了送丹药的宫人,他才转过身,望向一旁的胡亥。
胡亥伏跪在地,双肩微微瑟缩抖动着,全然是一副分外可怜的模样。
“起来罢。”嬴政叹出一口气,道。
胡亥应声站起,由于方才跪得久了,腿脚一时有些颤颤巍巍。
自觉罚也罚得够了,嬴政又道:“过来。”
胡亥便又顺从地走至近前,眉梢眼角还带着几分残余的泪痕。
念及他方才前来请罪时,那痛哭流涕的模样,嬴政最初皱了眉,觉得自己这幼子是欠些刚强。然而听他如实地交代了前后之举,倒又觉得诚心可嘉。
念及这孩子在自己面前时,无不是一副小心翼翼的姿态,嬴政到底有些心软。自打从徐福处得知胡亥暗中为自己寻觅治病之法起,他便一直在思索同一个问题。
纵然前世他葬送了自己的家国,然而作为父亲,他很清楚胡亥胸无城府,并非恶类,自己如此冷待他……或许有些太过苛责了。
转念一想,若是那人当真能如胡亥这般温顺,一切便不至于如此复杂了。
收回思绪,他道:“此事你既已之罪,便务必好好反省。念你本是善意,朕今次便不予计较。记……得不可再有下次。”语出平淡,已没了怪罪的意思。
“多谢父皇!”胡亥闻言,面上难掩喜色,当即叩首谢恩。
“去罢。”隐约听闻窗外淅淅沥沥的落雨,嬴政便摆摆手,屏退了胡亥。
待到房内已再无旁人时,嬴政以手支额,隐隐觉出了有些乏累。下意识地按住了左边肩臂,曾有的伤痛已经当然无存。但不知是否已入深秋,加之政务繁忙的缘故,近日时常有力不从心之感。
想当年……自己沙场征战,几日几夜的不眠不休,可是从不会露出半分疲态的。
此念一出,嬴政心中一惊。不知自己怎会有了如此想法。
不,他不会老去,他的年岁还足够长,还有太多夙愿,未曾完成。
定了定神,他扬声唤来宫人道:“蒙恬那边可有最新战报?”
宫人回道:“回陛下,蒙将军自北出长城后,便暂无消息。”
嬴政颔首,心知另一名将领杨翁子已奉命自肖关而出,尚需些时日。而待到蒙恬与杨翁子二人各率主力与偏师,一东一西夹攻,便是破匈奴的最好时机。
只是不知为何,心内倒有些焦躁了。
迟疑了很久,嬴政又问:“长公子督运粮草的人马行至何处了,可有消息传回?”
“暂无消息。”感到嬴政面